第36章 沉重的思索(第2/3頁)

他一個小台吉,一下子搞到好幾萬石糧,而且日後常川都有,這一條走私線路可不是那種漢人小商販一兩車的糧,用騾子毛驢拉的雜貨,這可是正經的大商家做的大買賣。

上頭已經對他有所誇贊,若是這一年持續這樣下去,這附近的部落不會有缺糧的風險……這幾年幹旱,草原上日子也不很好過,若不是大明這樣貿易貼補,大家早就揮刀進關來打草谷了。

只是這事還只是開局,那個長相還過的去的漢人小子是不是真有那本事,也還得看看再說。

銀錠也不多說,學漢人的樣子拱了拱手,打馬自去了。

他故意不提金蓮的事,也是害怕張瀚會提起,那漢女長的白白胖胖,臉似銀盤,銀錠一見就驚為天人,猶其一雙小腳,更是叫銀錠把玩不已。

草原上當然也有些漢女,有自己跑來的,也有拐賣來的,當然當年和明國打仗時搶的最多,這些婦人幾乎全是下層百姓家的,多是粗手大腳,似金蓮這般情趣的那是絕無僅有。

銀錠知道漢人互贈姬妾是常有的事,但現在和張瀚的合作才開始,交情不深,他不大好意思提起,況且銀錠認為金蓮這般絕色的,張瀚定然是愛如珍寶,這一次合作,張瀚居然將這般寵妾送給自己做人質,可想而知誠意也是十足。

……

銀錠走後,各人再押車返回,這一陣子運糧,附近的幾個店的車馬都調了回來,加上主店這裏留用的,臨時又租了幾十掛,這才勉強夠用。

各人的興頭都很高,只有張瀚緊皺眉頭……他在想以後搞糧食的事情。

後人一聽說運糧幾十石,幾百石,都渾然不當回事,殊不知道,從陜西關中運糧到陜北,在明初到明朝中期都是十分艱巨的任務,從某縣有運糧五千石到延綏鎮的任務,這五千石就是六十萬斤,需要騾馬和人力極多,路上還需有大量耗費,官道破爛,還有很多山道,小道,河流截斷道路的情形,以後世幾輛大貨車就輕松做了的事,在這個時代卻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現在的問題是糧價上漲,這個不怕,將來草原上需求量大,怎麽漲也不害怕。

張瀚現在的生意立足點其實就是在運輸上,帳局也是建立在銀錢和貨物的互相流通之上,如果運輸上頭更進一步,擁有逆天般強悍的運輸物流業,那麽在山西河北陜西各地的糧食如流水般運動起來,不僅和裕升不會有缺糧的危機,就算將來有那種人相食的大災出現時,如果能及時調糧到各處,其實也不會有大股的流民演化為流寇,最終成為明王朝的掘墓人。

但張瀚不會這麽做,前者是自己的事,後者是朝廷的事。

穿越到明朝越久,他就感覺這個王朝有病,不僅有病,而且還病的不輕。

賦稅,戶籍,商籍,市籍,貿易的管理,官員和地方管理,律法,一條鞭法,胥吏,衛所官兵,每一處都在生病,病因不明,病理卻是十分明顯。

再到上層,官員們只顧和皇帝扯皮,互相狗鬥,皇帝賭氣不理政,張瀚看過邸抄,萬歷四十五年到四十六年,首輔方從哲連續多次上疏,請賑災,補充朝官等諸多緊要之事,萬歷皆不報,壓根不理。

很多後人說萬歷不理政照樣掌握國政,大明民間還在良性發展,那就是完全的胡扯。

南方北方情形不同,南方因貿易的發展帶來的農工商的發展不能完全代表北方,萬歷的怠政給北方的打擊是致命的,在小冰期的影響下北方更需要朝廷協調救災,更需要官員們修水利,需要減免賦稅,需要修路,需要調集糧食區的糧食補充災區,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往惡性的一面發展,一切到崇禎年間終結。

下到胥吏貪汙舞弊,官員對民間苦難的漠視,上到官員們只顧在道德層面和皇帝扯皮,而對國家的改革毫無思路和建樹,最膽大的改革者是張居正,但他的條鞭法和各種措施仍然是在框架內的修修補補。

明朝的律法從立國到至今沒有改變過,皇帝和官員們完全不能適應新的形式,而朱元璋規定的一切還是建立在二百多年前的基礎上,這二百多年,“祖制”已經成了不思進取的代名詞。相比而言,宋律就不停的完善和發展,並且和唐律一樣,分為多種格式,對工商的管理和促進,利用工商外貿興盛帶來的財富,在這方面,宋朝甩了大明一百條街。

地方庶政交給那些把政治當生意的浙江師爺,無論皇帝怠政或是廷仗官員試圖建立權威,整個社會機構已經完全的脫離了現實,理學已經徹底走入死胡同,心學漸漸走向玄而又玄,解決不了問題不說,反而成為官員沒有道德品格的護身符,法律存在的意義是要調整社會關系,視社會的變化而調整自身,但大明的法統已經失去了這種作用甚至是意願,在傳統的農業部份,用苛政和重刑將農民繼續綁在田畝上,士大夫們則趴在農民身上吮血,新的工商業,金融業,外貿業遊離於體系之外,體系既沒有管理這些新興產業的意願和能力,也並不試圖將這些新興業獲得的好處納入體系之中,然後貢獻給帝國,這樣就走向一個死結,一方面是北方的凋敝和困苦,一方面是南方民間的富饒和舒適,而商人們越來越富,對商人的限制和削弱都不是在體系內的法律層面上,也不會轉化為大明朝廷的財富,好處都被權貴階層和商人們瓜分了,最終朝廷越來越窮,和北方的殘破相得益彰,最終朝廷財政破產,北方混亂,女真人摘了桃子,然後將南方的財富和商人權貴階層加上士林一起鏟平,大家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