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方陣

“……大人也好,東主也罷,有錢是一回事,可也不能把錢往水裏砸。大夥應募過來,有的是直接從和裕升的鐵場來,那還好些,知道規矩就是規矩。有一些是從別的鐵場,或是直接從家裏來,恐怕還不大明白規矩是怎麽回事。在這裏,實行的是軍紀,比鐵場的規矩更嚴,不準找小娘,不過你們每日訓練完了也沒有人有力氣去找,更不準賭錢,發現了就打軍棍,多次犯的就只能開革。不敬上官,違抗訓練命令的,軍棍,禁閉,罰勞役,開革。咱們這裏倒是沒有斬刑,畢竟不是邊軍,但說實話規矩比任何地方都嚴,合格留下來的弓手月錢都是一兩八,在遼東這是騎兵的月錢,咱們大同邊軍一個月一兩也就是帳面上,其實根本拿不著,你們吃的好,月錢又高,還不想受管束,不想出力,世間沒有這般便宜的事……”

孫耀一直不停的說著,大夥背著自己的行囊跟在後頭,張春牛對李守信悄悄道:“孫黑子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

“別出聲說話。”

李守信擺擺手,不接張春牛的話茬。

張春牛又和別人悄聲說,那人也低聲和他議論起來。

不遠處又有一個旗隊在往營地裏頭走著,三百多個礦工被分為十個新旗隊,每個旗隊長都是親自來帶人進營區。

很快走到營區門口,大門很寬,裏頭校場上有不少穿灰袍的漢子喊著號子訓練,有人在跑圈,有人在玩一些古怪的器械,雖然這些礦工不認得,但他們知道是用來鍛煉臂力或腰力的東西,一看就知道原理是什麽。

也有幾十個灰袍兵趴在地上,兩臂撐著身體上下起伏著,一看就知道很吃力,每個人都大聲叫著,臉上的汗不停的滴在地上。

還有一些小隊手中拿著兵器,他們在練習用武器廝殺。

一些人手中拿著形制很漂亮的鳥銃,銃管很光滑,散發著金屬的光澤,銃管也是磨的很平滑,與銃管貼合的很好,鳥銃的形制很漂亮,令人覺得很想拿在手中,有一種掌握力量的感覺。

整個校場很大,幾乎一眼看不到邊,最少有好幾百人在校場上訓練,各個訓練的地方相隔都很遠,地方綽綽有余。

進軍營時,孫耀和守門的弓手交代,一字一板,十分仔細。

李守信心中嘀咕,知道孫耀說的“規矩嚴”不是假的,他心中越發小心。

李守信是靈丘縣城人,家裏很窮,他剛年滿二十三歲不久,父親已經過世,還不到五十,母親也不到五十,但背已經駝了,兩手也有嚴重的風濕病,這是長時間替有錢人洗衣服洗出來的毛病。李守信十五歲就進礦山,先打雜,後來力氣夠了就挖鐵礦石,然後做一些鐵爐上的事,張瀚的到來給礦工們帶來了不小的福利,各人的境況明顯變好了,最黑心的韓家倒台了。這一次招募弓手,一般人不願離家,特別是有家室的,只有與和裕升鐵場有關系的立刻就下了決心。

李守信離家時,還有鄰居甩閑話,說是月錢一兩八,能三個月拿一回就不錯了。但李守信相信張瀚這個大東主,他感覺張東主不是那種會毀諾的人。

這時他心裏更有感覺,他自己就是願守規矩的人,性格很方正,他覺得眼前這樣規矩嚴的地方,首先定規矩的人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性格,李守信對未來更有信心。

張春牛卻不一樣,他名字很土,其實也是縣城長大的,有些遊手好閑,不願到礦上吃苦,好在秉性還算好,當兵他很願意,特別是月錢高的兵,只是浮滑的性子一時難改,進了營門後兩眼就溜溜的轉著,四處打量著,還不停的和人悄聲說話。

這時各個旗隊長叫大家在原地盤腿坐著,各人亂了一會,就在原地坐下,他們在路上練過一些隊列,知道規矩,盡可能的橫豎對直坐好,但根本不可能坐好。

這時傳來銅哨聲響,孫耀站在隊列前頭,兩手自然背後,兩腿也是稍稍分開,整個人站的如松一般筆直,他向各人道:“各人運氣好,巡檢大人確定今天發餉。”

張春牛一撇嘴,悄聲道:“這哪是運氣好,應該是故意叫咱們看著。”

“就你聰明。”李守信無奈的道:“你歇會吧,安心看著。”

校場上銅哨聲響了一陣,各個軍官都吆喝著自己的部下站隊,拿著兵器和鳥銃的把手中的兵器給架成一起,每個武器堆邊上留著一個弓手做看守。

李守信這時倒忍不住說話了:“這些兵訓練還不到兩個月吧?怎地站隊又快又好?”

礦工們其實在組織性和紀律性上是強過農兵的,張瀚正是出於兩個團體能力高低不同的考慮,特意放慢了礦工加入弓手團體的時間。

這樣在這群礦工們的眼中,眼前的情形才足夠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