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婉拒

馬超人沒有猶豫,直截道:“各位與張瀚的恩怨,本人一律不加過問,亦沒有偏幫哪一方的意思。不過本人亦不想參與其中,只求閑暇無事,賦詩編書,以了余生便可。”

馬超人還在壯年,什麽“以了余生”當然是屁話,不過不介入這事的態度也從語言中表露的十分明顯,幾乎是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兩個秀才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地方上的事,各位可以商量著辦。”馬超人又道:“我的糧食,這一陣是有約在先,若時間久了張瀚不提價,當然是價高者得,範東主那邊也可以放心。不過我也未必會賣給範家,糧食是緊俏貨,我也可以自己出脫,這事情暫時還沒有定局,我不能給各位確切的答復。”

“好吧,馬前輩這麽說,我等也不能糾纏。”管昭通眨巴著眼,站起身道:“就望馬前輩一諾千金。”

“那當然。”馬超人冷然道:“我這一生大約還沒有做過背信棄義的事。”

……

送走兩個管姓秀才,馬超人心頭煩悶,今天的事雖不算得罪人,可自己的利益也損失了不小。他當然不是為了什麽信義做這個決定,只是隱隱覺得,張瀚與範永鬥加上韓畦的爭鬥才剛剛開始,自己此前又是當眾承諾與張瀚合作,現在勝負未分,急忙選邊站隊,不僅顯得自己是小人之流,也沒有實質的好處。

不過如果張瀚真的落敗,那他的損失就真的很大了。

傍晚時分,馬超人等著府裏開飯,這時一個長隨過來稟報,說是外頭有張瀚派來的人求見。

這個當口張瀚也派人來,馬超人感覺很巧,他沒有多想,叫長隨把那人帶到書房。

來人是個身量中等的漢子,不到三十,臉上帶著微笑,身上是看著很利落的灰色袍服,腰間一根牛皮帶殺的很緊,顯露出很不錯的身材來。

“在下蔣奎,是我家大人身邊的近衛。”蔣奎進房就抱拳,說道:“今天是來說一下管莊的事情。”

馬超人道:“管莊的事我已經知道,是我家的佃農不對,我打算去一趟,訓斥一下他們。”

蔣奎道:“佃農與田主只是租佃的關系,我家大人怎會如此為難馬先生去做這樣的事,咱們自己就能處置好。就是這事怕傷了馬先生的顏面,特意叫在下來跑一趟,向馬先生解釋一下原由。”

“無事。”馬超人道:“貴上有心。”

他心裏略微有些奇怪和失望,張瀚在這當口只顧及到他的情緒,如果是這樣的話,馬超人反而要考慮一下自己此前的決定了。

“另外,”蔣奎接著道:“我們大人問馬東主,如果願意出資,他可以叫人給管莊那一片修幾條幹渠,可以由馬東主的佃戶引水,過一陣就用的上。”

馬家的土地多半集中在管莊一帶,如果真的能引渠入水,產量增加是肯定的事情,只是張瀚事先言明要收費,這叫馬超人有些躊躇……他感覺未必值當。

當下馬超人婉拒道:“這事暫時我還不能決斷,等過一陣子再說。”

蔣奎含笑道:“我們大人也說了馬東主怕是一時不能定下這事,他說此事不急,過半年一年的再說。”

馬超人聽出蔣奎的言語中對張瀚的決斷有強烈的自信,他倒不覺得修些水利就能解決糧食的大問題,再者說大家的糧食主要還是靠買,山西不足就是河南,山西全省的耕地在國初才二百八十萬畝,現在當然遠不止此數,但相比鄰省的河南來說,還有關中地區,買糧到底是比自己種地要強的多。

“既然馬東主沒有什麽芥蒂,”蔣奎站起身告辭道:“在下就回去復命了。”

“嗯。”馬超人感覺內心有些混亂,張瀚叫這人來是示好,可在馬超人看來並沒有什麽實際的東西,別的意思他還沒看出來,他感覺風暴漸起,心中無比緊張。

“對了。”蔣奎最後道:“今早馬東主說的一生尚無背信棄義之事的話語,我家大人聽了,擊節贊嘆,他說,若天下人都如馬東主一樣講究信義,恐怕各樣事情都好做的多。”

馬超人唯唯諾諾,一時無話,待蔣奎出門後,他猛地推開窗子,伸頭往外探視。

四周一切如常,幾個小廝在二門外灑掃,透過月洞門,看到大門那裏有幾個看門的坐在長凳上說笑,內宅有幾個仆婦在屋檐下做針錢活計,再往裏各屋也沒有什麽動靜。

整個馬家大宅有十幾進屋,奴仆三十來人,加上自家的人也就不到四十人,平素每天來往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馬超人感覺半截身子發涼,他頹然坐在椅子裏,知道自己暫時置身事外的決定,無論如何還是正確的。

……

“文瀾,靈丘那邊的試驗成功了。”

一晃眼已經是萬歷四十八年的九月中旬,早晚間的天氣已經很涼,天剛破曉不久,一騎塘馬從外頭策騎入營,先到了孫敬亭的屋子,然後孫敬亭只穿著單衣,勉強在頭上束了帶,一路小跑著到張瀚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