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泄露

夏希平當然也想去李莊,那裏已經儼然成為和裕升體系內所有人心裏的聖地,別的不說,張瀚一年有十個月以上駐在李莊,光是這一條已經足夠了。

不知何時起,和裕升好象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普通的商號,而是政、軍、工、商合為一體的龐大集團,這個團體的可怕之處不僅在於體量和潛力,而在於可怕的向心力。

“各人凡事都要用心,知識固然要在書本上學,也要在平時多看,多聽,多想。”李遇春嗑掉煙袋裏的殘火,語重心長的道:“萬事都有學問,種田漢子你們也不要瞧不起。剛剛你們不是說了,虧得有孔敏行孔先生,李莊那一片的產量才高出別的地方近三倍,四萬畝地,多收十五萬左右的糧食,現在的糧價你們算算,這是多少銀子?東主家大業大,好象這一點銀子不起眼,換了別家,恐怕高興的覺也睡不著。凡事都有學問,你們好自為之,現在都上坑,早些睡吧。”

這一下所有人都對李遇春心服口服,眼前如老農般沉默寡言,看著也遠離中樞,不怎麽被張瀚喜歡的二櫃,到底也不是凡俗之流,縱然能力不足,不可以再主持更多的事務,可眼下這一點子事,做的也是有聲有色,現在各人隱隱明白過來,為什麽一直有東主不喜二櫃的風聲,但二櫃不為所動,東主也從來沒有撤換人選的意思,這個收糧的人,還真的非眼前這二櫃不可!

……

劉德一路回大同府,相隔這幾百裏路,若是往常走起來也是極盡辛苦,他這身份坐不得大轎,騎馬也很辛苦,坐車顛的厲害,後人難以想象的就是就算是當時的最好官道,仍然是坑窪不平,起伏不定,不管是騎馬還是坐車,都算不得好享受,只有坐在八人擡大轎裏,隨你地勢高低不平,反正轎子一直是顫悠悠的不靠地,所有的顛簸都被分散在擡轎人的肩膀上,是與坐轎的人不相幹的。

劉德這一次卻是十分順利,他坐的是和裕升帳局的馬車。

和裕升的馬車劉德也是久聞其名,這一次也是頭一回坐,與他同坐的還有另外幾個帶貨或帶銀子的東主,都是從和裕升往西去,有往面,也有往偏關的,最遠的一個往延綏鎮城。

一輛大車裏坐著六個人,卻是一點兒不擠,甚至還很寬敞。

車子裏也沒甚氣味,從裏到外都是幹凈的很,這車劉德感覺用了可能有半年到一年,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和新車差不太多,到處都光亮如新。

上路之前,幾個小夥計趕著過來,用水潑再用毛巾抹,一寸寸的將車身外廂和內裏都打掃了一遍,劉德看著默然,另外幾個商人發自內心的誇贊,各家都用著夥計,恐怕沒有哪一家的夥計做事有這般用心。

劉德心中甚是鄙夷,這幾個商人真是不通之至,張瀚給商行掌櫃還有夥計的薪俸高的離譜,規矩當然也大,制度也嚴,做不好的就會開革走人,後果能叫這些夥計感覺比死了老子娘還嚴重,無非也就是賞罰分明罷了。

想到這一層,他又想起大德亨來,當時自己想勸韓畦一定要設騾馬行,結果韓畦不感興趣,自己便不敢認真勸說,然後各地分行一開,韓家那邊就插手安排了好幾個分店的掌櫃和賬房的人選,一開始這些人就吃股本,花天酒地,開花帳貪汙舞弊樣樣皆來,自己也是知道,但害怕得罪韓家的族人,也是忍著不敢出聲。

現在想來,好生沒有趣味,想做一個賞罰分明,制度井然的東主,似乎也並非那麽容易。

便是韓畦,若是他振作起來,似乎能立一個規矩,可他能麽?

各地的分號還有代王千歲和一些強勢官紳的股本,他們當然也要安插人手,難道韓畦就能拒絕?還有後宅的枕頭風,吹起來韓畦能有什麽辦法抵擋?韓畦的正室在老家,身邊可帶著幾個小妾,那幾個也沒有一個省油燈……劉德這一次回去不愁別的事,就是發愁怎麽到後宅給那幾位交代,她們不僅要安插家裏的親朋好友,還格外放了一些體己銀子給劉德,銀子劉德當然帶回來了,可沒有預期之中的收益,估計這一關也不那麽容易過……

種種煩心事在腦子裏,上車之後也是渾渾噩噩的,一直到車裏的人說話聲響太大,才算把劉德的注意力給吸引了去。

“近來周大牛鬧的厲害了,”往延綏的那個商人拍著膝蓋道:“剿匪還得是張瀚張巡檢,那周大牛不過是俞士乾底下的人,俞士乾都叫張巡檢帶人給宰了。”

“去年剿匪聽說分了東路和南路,東路殺的狠,人頭滾滾啊,那個一只虎和姓周的匪首早就在李莊的巡檢司被宰了,一刀之後梟首示眾!”

“東路是往張家口的大官道,南路是兩條,一條是許家莊堡一路往紫荊關和易州的大道,那是軍國要道,和張家口這條一樣重要,另一條是東南路,是廣昌到蔚州和朔州的官道,廣靈,靈丘,王家莊堡,都在這條道的西路。和裕升的兩條道,一條是從新平堡往張家口堡,再往京師,一條是從靈丘翻山下來,到許家莊路那條官道上,一路往紫荊關和易州,再往京師,東南路才是從廣昌到蔚州的官道,並不足重要,周大牛他們就是在那條官道左近活動,老巢在那,所以張巡檢殺了俞士乾後,見其殘部散去,並沒有用心狠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