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談資

王在晉的意思就是熊廷弼是行無用之功,同時隱約的意思就是廣寧都可以不守,只要守好山海關,熬幾十年,等女真勢敗,到時候再打過去。

當然王在晉也不是這一點看法,他還建議把大筆的遼餉用在薊鎮和保定,充實京門四周軍鎮的力量,編練大軍,使薊鎮恢復萬歷早年時的實力。

外有重關,內有薊鎮強兵,這樣可以確保北方安全,就算失了廣寧,女真和蒙古合流,仍然進不得邊墻,只能在邊墻外嚎叫幾聲而已。

天啟目視葉向高,這位輔臣向來多智而穩重,堪稱良輔,但葉向高並沒有出奏,他對邊事不大了解,不知道如何決斷,更不願為自己不甚了解的事情隨意發言。

說來說去,天啟竟是感覺十分茫然!

諸臣意見不能統一,素有邊才,天啟也很看好的熊廷弼並沒有得到有力的支持,經略和撫臣不和,眾臣也沒有拿的出辦法來,戶部對費用不足也毫無辦法,汪化蛟執掌戶部的核心精神就是節省用度,減少開支,對遼餉供應汪化蛟倒是沒有意見,竭力供給,別處軍鎮的支出就多有削減,已經有人提出要重新核算驛傳費用,削減除遼鎮外所有軍鎮的開支,當然也包括薊鎮,因為遼鎮才是直面東虜的最重要的戰場,其余地方就只能為遼鎮做出犧牲。

剛剛成為皇帝幾個月,又是眼前這些重臣支持才坐穩位置的青年皇帝,所有的感覺就是自己如在雲中霧中,所有的國政都是那麽的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各地的軍政,錢糧,文教,倉儲,刑名,鹽政,茶政,諸多樣事,一天多則數百件,少也有近百件,錯蹤復雜,難以理順頭緒,以往天啟是全部托付給閣臣掌總,部堂負責,自己則垂拱而治,禦文華殿聽取文官講述治國之道。

可現在天啟隱隱感覺,書本上那些所謂的治國正道,多半是言不及義,對他治理這個龐大的帝國並無太大幫助,而眼前的群臣,有彼此的利益糾葛,除了少數人之外,天啟感覺已經無法信任哪一個臣子是真心為了國事考慮,而不是為了自己或黨派的利益。

皇帝面色不豫,這幾乎是群臣都看的出來,然而並無人再上前說話,在此時此刻,多說多錯,況且在場諸臣,於遼事上也確實沒有更高明的見解了。

“既然如此。”天啟無奈道:“諸臣且下去,朕要為鎮江城的百姓,減膳撤樂。”

開原和鐵嶺兩城被屠時,宮中也是減膳撤樂,天啟總以為在自己任上,勵精圖治,可以減少這種事情的發生,結果沈陽和遼陽先失,只得他去告廟請罪,然後又是鎮江之屠,又得他減膳撤樂,年輕的皇帝心裏感覺十分屈辱,但也是毫無辦法。

待群臣散去,天啟換上素衣,預備到齋殿去修省時,一個小內侍輕步上前,躬身奏道:“皇上,內閣有急報送來。”

天啟心一沉,感覺不大可能是好消息,他道:“拿來我看。”

……

孫承宗的身份還不大夠參加此前那樣重要的朝會,前月,朝臣推舉他為兵部尚書,後來又舉他為兵部侍郎,原因都是想叫孫承宗代替熊廷弼為督師,但天啟對這個師傅十分信任,甚至是敬愛,別的朝臣在天啟心裏加起來也不及孫承宗一人,所以朝臣的再三奏請都被天啟給否了,皇帝完全沒有叫自己師傅外出的打算。

孫承宗本人也並不著急,他已經是四品,進入高官最後的門檻,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以他在天啟心裏的地位,轉侍郎,入內閣,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以皇帝和孫承宗的年齡,孫承宗很有可能做十幾年的大學士,事實上,坊間朝中,已經把孫承宗當成大學士來看待了。

今日朝會的前後情形,散朝後不久,就由人傳到在家中安坐的孫承宗耳中。

“王岵雲之論,實在荒謬。”雖是同黨,孫承宗對王在晉的所謂只守關門,充實薊鎮,只留精兵,不充實營伍的做法實在很難苟同。

“確實。”茅元儀道:“遼西之地肥沃,過百萬軍民,足可編練四十萬兵,有三叉河,廣寧城,東虜豈能輕易得遼西?人家未得,自己就想著先棄,此等心田,居然也能為兵部尚書麽?”

“此人上位之勢已成。”孫承宗道:“難以阻礙,本兵之職,本黨志在必得,現下也只有他的資歷最為合適。”

“除非……”茅元儀有話,但並沒有直說出來。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好說的?”孫承宗爽朗一笑,說道:“除非我說動皇上,親為本兵或總督薊遼。”

“正是,”茅元儀道:“熊廷弼大言無當,王岵雲只有筆舌之利,心志淺薄,王肖幹在巡撫任上,號稱能鎮撫蒙古,其實利並未叫人親見,難以叫人相信,現在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