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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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從業那裏辭了出來之後,李貴找到張世雄的居住,那裏不出意料的果然聚集了一堆青年軍官。

有不少人都是經歷了剛剛的場面,也有一些是聞訊趕來,軍官職位最高是局百總或副百總,更多的是旗隊長或隊官。

“世雄你做的對。”一個叫馬武的旗隊長振臂道:“上頭那群人是怎麽了?誰不是大人一手拔拉出來的?我馬武不怕你們笑,原本就是個小夥計,起早貪黑一頓飽飯也吃不上,要不是大人,我能有今天?”

“我也是,原本是跟在喇虎後頭混,要不是大人,早就被站籠枷死了。”

“我是礦工,要不是大人,現在在礦洞裏鉆著。”

群情激憤,李貴一肚皮的話一時倒是不好說出來,這時張世雄擺了擺手,說道:“上頭的人也和咱們一樣,都是苦出來的,就算一時決策不出兵也不是不著急,也不是不忠,話一層層的說,這一層咱們先說明白。”

這話倒是在理,這些青年軍官叫嚷時倒也沒有說這些,有人心裏偶然一閃念,被張世雄這麽一說之後,這種不該有的想法便也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但話要兩頭說……”張世雄接著道:“上頭那撥人,軍官們沒說的,要麽是喇虎,要麽腳夫,要麽礦工,要麽軍戶,要麽就是咱們這樣從小被大人收用的小夥計,小乞丐一流,都是受恩深重,我張世雄在這裏摞句話,要是大人有什麽意外,我準定不會留自己這一條命在世上,我當兵吃糧,這是大人的主張,若是我這個當兵的叫大人落著什麽意外,我有什麽臉苟活在世上?”

張世雄的話,並不高亢,也不激烈,但並沒有人懷疑他的決心。

李貴原本是來平息各人的火氣,這時反而不好出聲,因為人人臉上都露出贊同的神色,就算李貴自己……千古艱難唯一死,可將心自問,自己一切都是得自那位大人,感情深厚不必多提,那種孺慕敬服,也是刻在骨子裏頭,就算他不能如張世雄這樣表態要以死報之,可這份心田其實大家都差不離。

“我的意思是……”張世雄正色道:“咱們當兵吃糧的,心眼不多,不講彎彎繞,那些讀書人,這個司官那個秀才,舉人的,平時看著和大人好好的,表字相稱,以朋友相處,可心裏到底是怎麽想,誰能敢保?”

張世雄的話沒有說完,各人已經悚然而驚了!

張世雄的話,無非說的是孫敬亭和李慎明二人,李東學等人也是夥計出身,不是外路來的,也不是讀書人,不象孫、李二人在外頭也是有廣泛的人脈。

孫敬亭有東山會和靈丘商會當後援,礦山一脈的孫耀李守信等人也可能支持他,李慎明則是有各地商會的支持,他長袖善舞,和各地的商會都有良好的關系,在軍中人脈不足,可是在商行和商會有深厚的根基,再者說,對外聯絡向來是李慎明,可以說,張瀚之下,外面的人只認李慎明一個!

這兩人,如果誰生出了“大丈夫可取而代之”的念頭,那可怎麽得了?

張瀚的基業,說是私產為主,其實現在已經是一個標準的軍、政、商為一體的大集團,不誇張的說,以大同鎮見額的那幾萬兵,壓根也不是和裕升的對手,除非是太原鎮延綏鎮加宣府鎮,四鎮之力聯起手來,差不多可以與和裕升來一場正面的對決,勝負難料。

但這只是在目前的局面之下,天啟二年,戰兵的擴充有限,而騎兵,炮兵,軍官預備,都是重中之重,到天啟三年,財政和人力上都緩過手來,那時候就又是大為擴軍的時候,擴到什麽地步,什麽規模,現在除了張瀚之外恐怕誰也沒譜兒,不過底下的人私下議論,都是估計會擴到六個到八個營左右,也就是兩萬四千到兩萬六千人之間!

到時候,整營的炮兵,整營甚至兩個營的騎兵,配合大量的步兵,想想這軍容威武,實力又將是怎樣的龐大!

當然,要真的到那種地步,什麽商團,民練總團,護衛,鏢局鏢師,恐怕都瞞不過去了,地方官稍有智識和警惕心理的都會感覺到不對,可眾人也是有信心,只要張瀚巧妙周旋,這事情不鬧到北京朝堂上去,終究還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況且,退一萬步來說,真的有幾萬戰兵,配合五六萬輜兵,不要說四鎮不是對手,就算是越過紫荊關,一路攻到京師,又豈是絕無可能之事麽?

這種想法,在兩三年前叫妄想,現在卻是已經是“共識”,在很多人的想法裏,張瀚有本事在塞外拓地千裏,當然也有本事在大明內部折騰個天翻地覆,什麽巡撫,巡按,要是真的鬧翻了臉,皇帝又如何?

用馬武之流私下的話來說就是:“咱大人就是想著祖上受過大明的恩,現在皇帝也未怎麽失德,皇上還只是弱冠之年,小孩子,咱們大人要真的怎麽樣了,不成了欺負人啦?別人不來惹咱們,咱們就這樣,自己幹自己個的,要是有人敢說三道四,整那些貓兒狗兒的亂七八糟的爛事,好人不學,跟那死人韓畦學,恐怕韓畦的下場比他還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