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所見

“止生,此去一定要說服張瀚,要以大局為重……”這幾天茅元儀腦海中常常想起臨行時孫承宗的囑咐,十三山那邊動靜異常的大,終於大到連寧遠也發覺的地步,經過小心的試探之後,明軍上下發覺十三山的外包圍圈異常的松動,開始時祖大壽等人還擔心是建虜的誘敵深入之計,直到從察哈爾那邊傳來消息,孫承宗等人才確定,十三山之圍確實已經半解,雖然建虜還有兵馬圍困,但外包圍圈已經異常松動,原因便是代善等人率領主力正在和內喀爾喀的五部聯盟開戰,而已經拿了大明百萬兩白銀撫賞的林丹汗,這一次壓根沒有出兵,令大明朝廷上下無比失望。

得到了林丹汗的確切消息,寧遠方面立刻行動起來。

祖大壽等遼西將領立刻受命準備,京師方面也是十分配合,通州的糧倉準備了百萬石左右的糧食,開始籌備運往寧遠,然而朝廷和孫承宗都還沒有下定決心,主要的原因就是從寧遠到十三山有數百裏之遠,精銳兵馬打破包圍短時間內能做的到,但糧食如果不盡快運上去,從草原回來的代善率精騎趕回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孫承宗的打算就是叫和裕升再出把子力氣,盡量多調大車前來,哪怕影響生意運作也是再所不惜。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有孫承宗交代任務時的為難和躊躇,又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感覺到張瀚進堡時的威風與顯赫,茅元儀臉上的苦澀之意就更加明顯了。

“啊哈,”張瀚率先下馬,向著圓領藍袍戴著四方平定巾的三十余歲的男子拱手問好,大笑道:“這位就是止生兄吧,一向久聞大名,見面卻是頭一回呢。”

說起來也確實是,張瀚上次在京城時,茅元儀還有孫元化等人正跟著孫承宗在關門之外,此前兩邊一直是書信往還,茅元儀並沒有到李莊見張瀚,張瀚也不會沒事跑到京城裏去專程見此人,所以雖然神交已久,見面是真的頭一回。

“正是下官。”茅元儀現在是贊畫遊擊,朝廷還沒有授給他衛所職務和世職,從官職上來說比正二品的張瀚差的很遠,所以雖然是便服,還是擺出下屬的姿態出來。

“咱們是朋友。”張瀚擠擠眼,居然在茅元儀的肩膀上輕輕一捶,笑著道:“何必擺出這般模樣來?”

“朋友?”茅元儀有些發征,喃喃語道。

“是,咱們是朋友。”張瀚道:“止生兄在我們微末之時就幫助過我們,工部用鐵事上也為我們搖旗呐喊過,這些年書信往還也是神交久矣,我們和初陽兄,至之兄也都是至交好友,這樣還不算朋友?”

茅元儀聽了心中感動,雖然還是腹誹著張瀚“朋友”二字用的不對,張瀚是童生,茅元儀自己也並無功名,朋友二字是學校裏進過學的生員才能夠的字眼,他二人何德何能,就算一個是二品武職,一個是舉國知名的兵學家,也是不配用朋友二字的。

不過眼看孔敏行等人面無異色,顯然是對張瀚的措詞早就習慣了,茅元儀只得抱著入鄉隨俗的心態,笑著道:“大人既然如此說,下官就算高攀了吧。”

“叫我文瀾就可。”張瀚攬住茅元儀的胳膊,笑著道:“止生是難得來一次草原上,我們羊肉吃膩味了,不過今晚一定要擺出全羊宴,給止生兄接風。”

茅元儀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只得不停的答應著,這時孔敏行上來致意問好,幾個人在前頭走著,護兵們沿途戒備,然而茅元儀看的出來,和裕升的警備水平並不算高,只是以保護張瀚的安全為主,而不是肅清街道,張瀚本人就在街市正中大步走著,毫無官員的威儀,而且張瀚穿著的是普通士兵的灰色袍服,這應該是和裕升的夏季軍袍,比冬季的要短很多,軍袍下擺堪堪只到張瀚的膝蓋上方,料子也要薄一些,裁剪的很好,正合身,街道上行走的軍人都穿著這一身,增添了很多威武氣息,襯托的軍人氣質更加濃郁,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看著都是心動不已。

不過再怎麽說,那也畢竟只是普通的軍袍而已……

張瀚的不拘小節和不擺架子,從這一身不變的袍服和隨意行走在街道上就看的出來了。

而更叫茅元儀心驚的就是路過的行人都親熱的和張瀚打著招呼,張瀚多半報以微笑,偶爾可能會有相熟的人打招呼,張瀚就是點一點頭,或是抱一下拳,一裏半長的街道就是這麽隨意走著,象是在自家的庭院散步一樣。

張瀚的官邸在城中的井字型街道正中,原本也是軍堡守備所在地方,人們一湧進去,立刻有人照張瀚的吩咐去殺羊,府中立刻有些亂糟糟的,這叫習慣了衙門各處井然有序的茅元儀感覺怪異,甚至是啞然失笑。

在孫承宗那裏,不管是文官還是茅元儀這樣的幕僚,或是武將,親隨,蒼頭,護衛,沒有人敢大聲喧嘩,更不要說吵吵鬧鬧說說笑笑的在經略府邸殺羊備宴,孫承宗為人很隨和,也沒有什麽架子,但只要他所在的地方就一定是安安靜靜,各種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哪裏象張瀚這裏,亂糟糟的跟菜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