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暴怒

田季堂勉強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往渠邊走著,說是渠,其實這南北渠要普通的小河還寬很多,由於設計的巧妙,水流常年保持著湍急的流速,另外有引水渠從桑幹河和白洋河引水過來,在枯水季也是不停的能補充進水源,所以一年到頭沒有枯水的時候,就算是冬季由於水的流速較快也只是結上一層薄冰,軍司的人用長杆不停的戳動浮冰,就能使渠水繼續流淌起來。

張瀚眼看著奔流不停的渠水,心裏也是一陣感觸。

從萬歷四十五年到現在正好過去七年,這七年間他做了太多的事情,改變了很多人一生的命運,然而到目前為止,大約最重要的還是眼前這道渠和那些支渠和大水車,還有一眼眼的水井。

礦山沒有他一樣有人開礦,商行沒有他晉商也執了明清三百年的商業牛耳,海貿沒有他鄭芝龍一樣打敗了荷蘭人壟斷了南洋和倭國航線,賺到了千萬身家,沒有他,一樣有晉商往遼東走私,東虜該怎樣還是怎樣,大明該怎樣還是怎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土默特會被皇太極和林丹汗先後降服,然後皇太極還毀了歸化城,而不是如張瀚這樣正在重修青城,要把青城當成和裕升下一步的基業中心所在。

最叫張瀚驕傲和自豪的還是眼前這道渠……波光瀲灩,激流湍湍,這一條十幾裏長的幹渠加上密如蛛網般的支渠灌溉了好幾十萬畝的土地,加上那些在大河邊的大水車,田地裏打出來的一眼眼水井,這才是真正改變了這一方土地的東西,張瀚記得崇禎年間陜北大起義的時候,農民軍也曾經轉戰過山西,相當多的山西饑民和長期拿不到餉銀的邊軍也加入了起義軍,大大充實了義軍的實力,現在看來,幾年之後就算再有陜北的農民軍過來,估計也很難裹挾走大量的人手了。

至於晉南,河南,陜西,這些地方該怎樣還是怎樣,張瀚無意幹涉,也沒有辦法去幹涉太多。

兩人都是看著渠水沒出聲,盛夏時節,站在河邊吹著風叫人感覺很愜意,袍角都是叫河風吹起來老高,原本燥熱的身體也感覺清涼了許多,遠方傳來鴨群的嘎嘎叫聲,放眼看去,灰色的鴨群仿佛是一大塊的烏雲,一眼幾乎看不到邊……

張瀚喃喃道:“老周叔的這鴨子可是幫了大忙了。”

“可不是。”田季堂道:“入夏以後開始宰殺,到冬至時成年鴨子也就殺的差不多了,留一些帶小鴨和下蛋的母鴨,宰殺的最少有五十萬只,大同一帶都紛傳開來了,說老周掌櫃是鴨王轉世……”

張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田季堂不明就裏,張瀚忍住笑意,說道:“明年還是要擴大規模,現在養鴨的人平均一個管五六百只的鴨群,太小了。江南那邊,兩個人養幾千只鴨子很平常。”

“人那裏是水網密集。”田季堂道:“隨便趕趕就有足夠的吃食,咱這裏說到底就這麽幾條河和幾道渠,養多了就得趕遠,還得喂料,人手就得加,暫時很難。”

“幾個行軍司已經在草原上養了,那邊有幾個海子,小的都有咱這裏好幾個湖泊那麽大,最大的有咱們這裏一個小縣那麽大,放鴨子,可勁的放去吧。”

張瀚轉了話題,看著田季堂道:“今天定然有老田你難以開口的事情,不過到這當口也由不得你不說了,趕緊說吧。”

經過這一番打岔緩沖的功夫,田季堂的心境已經平和許多,當下先苦笑一聲,接著道:“我這一回可是真的要得罪人得罪的狠了。”

“嗯,看來是發現了什麽情弊,軍司的?”

“不是,是軍隊的。”

張瀚的面色變得嚴峻起來,他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銃騎兵第一團在跟隨大人去漠北時,派出一個大隊去接應馬武他們,這幫人走到一半就因為風雪太大畏懼嚴寒停下紮營,後來是馬武他們逃到警備圈裏,大隊指揮王敬忠才緊急動員下令迎擊北虜,把察哈爾人給打跑了……事後他們害怕大人責罵,各級指揮和軍政官軍法官都說妥了,把已經紮營改為預備紮營,設立警備哨改為大隊繼續向前搜索,這樣好象是馬武他們還是被救下來的,其實如果當時他們繼續搜索前行,馬武那兩個中隊的損失要小很多……”

張瀚氣的面色鐵青!

他不光是氣這些部下膽敢串通起來向自己隱瞞實情,更憤怒的就是那兩個中隊的損失,要知道那可是從遼東十三山裏沖出重圍,又在多道防禦圈裏縱橫馳騁,多次殺出重圍擊退追兵的強悍騎兵,然後從松嫩平原翻越興安嶺等山林地帶,重新進入察哈爾部所在的後世赤峰地區,被追擊時又從巴爾虎牧場沿克魯倫河進入漠北地方,光是戰馬就跑死了好幾百匹,要不是一直打仗補充,這幫騎兵早就一個個光腳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