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信義

其實張瀚倒是真心遺憾,他是想提前弄出一個大明的銀行業出來,同時期的歐洲銀行業已經十分發達,甚至影響到歷史的進程了。

可以說,歐洲現在很多戰爭背後都有金融勢力的影子,科技,軍事,政治,殖民擴張,銀行業的作用非同小可。至於現在公認的海上第一強國荷蘭更是壓根是一群銀行家在支持著,中國在金融這一塊欠缺的實在太多,哪怕是清朝的票號,距離真正的銀行業也相差很遠……可惜哪怕就是和裕升搞的帳局,認賬的人仍然並不多,最多存兩三個月便會取出。

大商人不差這一點周轉的銀子,提前打銀子進來備貨,真正信的過和裕升,敢把銀子存進來的人,仍然不多,只是在宣大地方,由於和裕升自己鑄幣,存入帳局的普通百姓越來越多,中小商人也漸漸多起來。但與張瀚但年寄予的厚望相比還是相差甚遠,想來也是令張瀚頗覺遺憾。

“怎麽辦?”孫敬亭道:“田季堂那裏我知道的很清楚,最多也就拿出幾萬銀子,那是他一直留著以待今日的。”

張瀚沉思片刻,想道:“田季堂不是蠢人,這種要緊關口,估計他會拿別處要用的銀子先頂上,雖說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不過急迫之間,他一定會有這樣的手段。”

“這算什麽!”孫敬亭道:“這個家我就能當,軍司人員第一批扣薪餉,這兩個月只發給生活費,有家人生病婚喪嫁娶的特批,不然一律不發餉,工人,礦工,輜兵,一律發半餉,只有軍人足餉,但也不發額外的賞銀,這麽算算,一個月能留下十來萬兩,足夠填補這個虧空了。”

孫敬亭倒是說的堅決,也是雷厲風行的好辦法,張瀚聽了卻只是搖頭……他道:“遵路兄,我心裏一直有一個想法,信義乃是人的立身之本,我們養兵,雇工,還有軍司吏員和佃農,他們替咱們做事,咱們發給他們薪餉,這是咱們和他們立的約,人無信義不立,人家把活給咱做了,咱拿什麽理由來拖欠他們的薪餉?”

孫敬亭聽的發征,兩眼不停的眨巴,半晌過後才道:“這是什麽道理……我意聽迷糊了。和裕升有危機,大夥共度時艱,你偏說出這麽多歪理來。”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這不是歪理,你日後就懂了。換個說法來說,一個隨意克扣部下薪餉的主上,又豈能要求部下的忠誠?”

他見孫敬亭還要再說,張瀚擺手道:“不要爭了,我是不會去扣他們薪餉的。田季堂暫支兩天可以,但還是要拿銀子出來補上這個漏洞。”

孫敬亭這時也若有所悟,張瀚的意思很簡單,共度時艱是要下頭的人主動,而不是上頭撕破臉皮強行要求,否則的話,自壞規矩,得不償失。

想想也確有道理,但轉念一想,又是一陣頭疼。

軍司財用極度匱乏,這時候上哪找銀子去?

“沒辦法啊。”張瀚嘆口氣道:“我早算過了,田畝莊子,古董器玩,還有一些存貨鐵器銅錠布匹,能押則押,能賤賣就賤賣,總要在最快的時間湊起銀子來。”

“也好。”孫敬亭道:“見步行步,這一次風潮是有人成心鼓動,我看還是要做更進一步的打算。”

張瀚點頭不語,其實他心裏也沒有什麽成算,養兵要錢,造東西要錢,軍司吏員和各地的行軍司和分店人員都要用錢,此前一直在帳局透支,由於帳局只有短期存款的特性,張瀚心中也早就有所警惕和不安,但事情逼到這一步,也就只能咬牙硬挺著。

倒是沒有想到,事情是出在這樣的角度,又是被汪文言這樣的人拿著了痛腳,更叫人好氣又好笑的就是信王的事,未來堂堂天子,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張瀚感覺真是無語。信王的心眼也真是實在比針鼻也大不了多少,而且行事手段太過荒唐,以前張瀚對信王心底總有隱隱的一種同情的心理,畢竟信王是後來的大明思宗,性格剛烈,為君皇十七年吃盡了苦頭,又能死社稷,皇嫂張皇後和周後都自盡死,劍砍公主,其子數人,除了不知所蹤的所謂朱三太子外,都被入關的清人殺人,不論是從君王或是普通人的角度,遭際都是極慘。

但由眼前之事看來,信王性格偏激,不能容人,做事操切不講手段,果然是這樣的皇帝,管的事多還不如不管事,後人說崇禎不要說換萬歷,就是天啟不死大明也不會亡國,信哉斯言。

這些事只是一閃念而過,張瀚真正頭疼的還是用度的事。

信王的事太遠,還有幾月才到天啟五年,當今皇帝還有兩年多壽命,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想到信王真的會繼承大統,信王自己怕也想象不到,暫且可以不管他,倒是眼前之事,還是要著落在一個“錢”字上頭,張瀚看似成竹在胸,其實也是莫可奈何,畢竟他也不是修道方士,可以開爐煉金,財源之道就是這些,就算開辟新財路也非一日之功,而眼前考驗甚是兇險,就象是人出天花,要緊的就是在頭幾天,前幾天熬過去,便什麽事也沒有,熬不過去,便是萬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