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9章 廣袤

塔什海沒有辯論,按著胸口躬身道:“是我說錯了,在大汗的指揮下,我們的兒郎如狼似虎,漢人人數少,也就是仗著甲胄精良還有火器,只要將士們願意浴血奮戰,我們必能大敗漢兒,奪回蒙古人的榮光。”

“我等願隨大汗與漢兒血戰到底。”

在大福晉的眼神掃視之下,其余的大總官和大臣們都俯首躬身,表起忠心來。

“很好,”林丹汗站起來,瘦高的身軀似乎很有威嚴的樣子,他朗誦般的道:“我們蒙古人才是草原之主,祖先的英靈和佛祖都會保佑我們,歷來只有我們擊敗和奴役漢人,絕不能叫漢人欺負到我們的頭上。我決定匯兵到西拉木輪河畔,沿著大河南下,尋找和記商團軍的主力,一舉將其擊潰!”

“謹遵大汗之命。”

在場所有的貴族面色慘白,差次不齊的躬身答應下來。

……

其後數日察哈爾各部開始往大河邊聚集。

西拉木輪河原本就是察哈爾人境內最重要的一條河流,與其余各部的分界,放牧和生活的用水都仰賴這條大河,在這條河邊也曾經數次差點爆發大戰,天啟二年時察哈爾人威逼科爾沁人,大軍雲集在西拉木輪河畔,奧巴台吉不敵而向女真人求救,努兒哈赤派莽古爾泰抵農安塔,林丹汗迅速撤走,沒有給女真人在河畔與察哈爾人會戰的機會。

在幾十年前,明軍也經常在這一片草原上出沒,那是李成梁的家族兒郎和李府的內丁將士們,那是一群矯捷彪悍的漢兒,穿輕甲,騎烈馬,挾弓刀,幾千騎乃至幾百騎就敢深入草原,一路燒殺搶掠,見人就殺,斬下首級便走,見到氈包就燒,明軍所過之處到處都是一片火海,不少蒙古貴族頭天還在飲酒歡宴,第二天就被割了首級帶走。

這種搗巢戰術下,蒙古各部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一直到李如松在西拉木輪河畔被過萬察哈爾人圍的水泄不通,帶的騎兵全部被殺,李如松本人也力戰而死之時才停止。

大量的人馬聚集在一起,聲勢相當的壯觀,無數台台被自己的甲兵圍在中心,四周是那些策馬跟隨的牧民丁壯。

這一次察哈爾人也知道是事關生死存亡的一戰,加上是被合圍而不是在移師行軍途中打仗,整個部落的丁口幾乎都聚集在一起了,整個河畔象是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烏雲,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灰黑之色,到處都是披著皮襖聚集起來的壯丁們。

除了老人之外,連那些半大的男孩子們也被帶了出來,他們當然是最活躍的一群,挾著騎弓,腰間佩一柄刀就算有不錯的具裝了,更多的人只是拿著柄木矛就算有了武裝,畢竟矛頭用鐵較少,大明和蒙古人對峙了二百多年,嚴禁生鐵進入草原,原本遼時就是這樣封鎖草原的,蒙古各族始終未造成大患,金時放縱鐵器進入蒙古草原,在其開國後不久蒙古已經成為禍患,幾十年間蒙古就崛起了,將金國徹底埋葬。

大片大片的牧民從方圓近千裏之地匯集,這場戰爭從和記動員開始到如今已經超過一個月,四周邊境已經暴發過若幹次小規模的戰事,和記並不著急,不緊不慢的剪除著察哈爾人的羽翼,並且在草原上大造聲勢。

正如張瀚所說,消滅察哈爾人打的只有三分是軍事,七分是政治。

這一戰消滅的不是武裝力量,而是人心。

從鐵木真一統草原到如今好幾百年了,其實“蒙古”只是一種身份的認可,另外是強力捏合的各個部族。

比如當年在草原上的各部族現在都自認為是蒙古人了,只有衛拉特人在蒙元覆亡之後逐漸覺醒,不再願意認可自己蒙古人的身份,或者說,認可是蒙古人,但並不認可察哈爾人。

兩個部落的仇恨從明初就開始,一直持續到清朝中葉,新疆很多地方都是察哈爾人配合清軍在駐守,很多察哈爾人在清朝時跟八旗兵遷移,駐守在新疆的地方,幾百年後還在那裏駐守著。

到乾隆年間,清廷盡屠準部,察哈爾人也是清軍的鷹犬,殺掉這些背叛的衛拉特人,察哈爾人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張瀚要統治草原,不光是武力上的勝利,在乎的反而是人們的心理。

如果各部都漸漸如衛拉特人那樣有自己的部族意識,在統治上就會更加容易。

要強化察哈爾人,內喀爾喀人,外喀爾喀人,土默特人,巴林人,科爾沁人等各自的部族屬性。

在和記的統治下當然不必叫他們自相殘殺,但分裂和仇視不可避免。

這一次戰事拖延很久,主要原因還是張瀚要把各族的人都召集過來,這樣在察哈爾人心裏肯定會視各部為仇敵,哪怕這些部民並不怎麽忠於林丹汗,可在滅族之戰時跟著沖過來揮刀的人,必定會被長久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