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5章 南北

韓通是山西大同人,早年跟隨張瀚,再到皮島和主持天津港口之事,與南邊過來的人打的交道再多也有一點生疏感,不象對同為大同宣府人的同僚親切。現在施大宣等人有這樣的表示,也是看到和記突遇困境,反而更需要部下表達內心的忠誠,對這樣的同僚,才會叫人生出真正的親近感來。

在場的不少和記軍司的人都在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幫南方佬,口音難懂,除了少數人能說一嘴官話外,多半的人說話都得費力去猜。人長的矮小黑瘦,看起來是精悍的很,但眼神中有太明顯的精明神色,叫人有些難以親近。

現在南邊過來的當眾表示對張瀚完全的忠心,甚至連大明天子也不認的話也說了出來,比起宣大出身的還要決絕的多。盡管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覺,卻已經是叫這些北方的和記軍司人員聽的相當高興,不少人點頭稱是,開始向那些南邊過來的同僚遞煙,大家撐著傘一起用引火機點火,煙草也是盒裝的紙煙,這一下親近感就更濃郁了。

韓通見狀一笑,悄聲對何斌道:“剛拿下林丹汗那會,不少人擔心要對大明動手。大夥心裏都挺矛盾,既想張大人再上一步,和記化家為國,又覺得對大明動手有些不義,天子畢竟是天子,也沒失德。現在麽,心氣都不一樣了,大人受了委屈,大夥兒比自己受委屈還要難過的多。”

何斌點了點頭,也是抽了口煙,噴在薄薄的雨幕之中,他看著那些給和記倉房貼封條的天津撫標兵,慢慢說道:“只有受了打壓,受了氣,大夥才會明白,現在和記上下一體,張大人的事業就是我們的事業,張大人的榮辱就是我們的榮辱……”

“是嘍。”韓通已經站著寫好了急報,一個軍情人員接過之後當面放入一個鐵皮筒內,用火漆封好,然後轉身就走。

“先報到草原。”韓通道:“孫政事官會處理,要麽上報給張大人,要麽自行處斷。”

何斌會意,壓低聲音問道:“聽說現在大半軍政事務都是孫大人在料理?”

“孫大人其實拜相了。”韓通坦然道:“軍政事務多半是他料理,具體的軍務則是樞密會議決斷,關於駐防調度等諸事,都是樞密院處理。”

軍政分開,樞密掌握一部份軍權,政事堂掌握日常,軍隊進行了進一步的梳理,張瀚臨行前已經將這些事給做好,現在大家已經基本習慣了由孫敬亭來處理大半的政務,至於樞密那邊則是由梁興來主持,這也是必然之事。軍方大佬唯王、梁二人。王長富已經返回李莊主持那邊的局面,等大局底定也是回青城或中都繼續辦講武學堂,張瀚已經和王長富談的很清楚,以王長富的年齡和資歷,放在哪一路都只能當主帥,可是王長富離開一線帶兵已經好幾年,現在這局面,不提當初對王長富的壓制和處罰,就算完全沒這回事,王長富也不是很適合回一線帶兵了。

主持軍校,也不是王長富親自講課,而是將其多年的邊軍經驗發揮出來,同時負責日常的管理而已。

梁興則一直在一線帶兵,鎮守尚義堡一帶的行軍司,成立樞密之後,梁興為第一任正使是理所應當之事。

和政事官一樣,一任五年,最多兩任樞密。

十年之後,梁興年近五十,可以挑個閑職再做幾年,或是直接退休,可以優遊林下享一享太福之福。

當然如果十年後和記與大明還在激戰之中,梁興可以再返回一線帶兵,也不是不可以。

何斌近年來看書很多,越來越深沉,遇事喜歡思索之後再發表意見。但此時此刻,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張大人不僅智量天下,胸襟也是天下人。”

“誠然,誠然。”韓通也是一臉敬服。

張瀚向來的說法就是重相權,中樞和地方二元化,中樞各種政務部門對地方實行精細化的管理,需要強勢的人物來運轉中樞事務。同時地方權重,地方官員和中樞官員可以互對調。當過相國的人一樣能為郡守,為郡守的,也能入為相國。

眼看著天津撫標營兵陸續開進港口,韓通和何斌兩人也是忍不住先冷笑,再搖頭。

這些撫標兵多半瘦弱不堪,面黃肌瘦……這並不是誇張,營兵的糧食一向發放不足,黑爛黴變在所難免,一個月發的糧食根本不夠士兵食用,按規定除了糧食之外,還要發給豬油和鹽菜,每個軍鎮除了巡撫和兵備道外,戶部還會派出管糧郎中,負責督促各地民運給軍鎮送上糧食和各種物資,兵備道報數,郎中負責補足,文官采買軍資制度粗疏效率低下,明史中地方巡撫指責管糧郎中不能負責的奏折很多,甚至巡撫和戶部直接打官司的記錄也有。這些文官負責軍需後勤,根本不能滿足軍隊所需,朝廷財賦困難是一方面,各地的官員根本不盡責也是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