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8章 主憂

由於心緒不安,皇帝決定到奉先殿上香,奉先殿在宮中西南角,殿中供奉著歷代皇帝的神主和畫像,也有配享的後妃,皇帝坐著軟轎趕到殿門外,步行入殿,然後凈手,先替太祖皇帝上香,然後他路過太宗,仁宗,宣宗等神主和畫像,並沒有回顧,只是在憲宗皇帝畫像前看了一眼,憲宗皇帝生得好美須,濃眉大眼,一部黑亮的大胡子,畫工畫的相當傳神,將憲宗皇帝的愜意與骨子裏的慵懶都畫了幾分出來。

皇帝記得自己看過憲宗皇帝燕居圖,皇帝在殿中坐著,太監們在四周伺候著,眼前是一班雜耍小戲,皇帝不操心宮外的事,只顧在宮中享樂,那時天下太平,世間無事,偶有一些朝政紛爭,憲宗皇帝也只是不理。

天啟用羨慕的眼光看了一眼憲宗皇帝,路過武宗畫像的時候反而不是很在意。

在萬歷皇帝神主前上香之後,最後是光宗皇帝的神主像,而皇帝只是瞟了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對自己的生父,皇帝沒有絲毫的好感。

皇帝赤足坐在殿中,所有人都感覺著壓抑與恐慌。

哪怕是天啟六年元月時,傳來努爾哈赤再度興兵遼西的消息時,宮中也沒有這種壓抑和慌亂的感覺。

“這一次辦的這事,廠臣想左了,他麾下的那幾個智囊之士,簡直是胡鬧。”盡管對魏忠賢相當倚重,可是在這種時候,天啟也不禁大為搖頭。

皇帝憂心忡忡,他知道大明還沒有做好準備,宣大防線,薊鎮防線都相當薄弱。

特別是新平堡和陽和方向,如果也一樣沒有做好準備,沒有辦法去抓捕張瀚,那麽這一次就虧大了。

到了下午用晚膳前,薊鎮一直沒有什麽象樣的消息,只知道從永平密雲薊州遵化分別調動營兵,各參將遊擊和守備們紛紛帶隊出發,巡撫和總督加上總兵,估計有不到一萬人先期趕赴古北口,從文官到武將都知道古北口十分要緊,如果被敵人破口而入,他們可能都會項上人頭不保,所以從文官到總兵都相當積極,但各處駐軍的速度很慢,最少在閉宮門之前天啟接到的消息都是各處兵馬還在調度之中。

這並不奇怪,在崇禎二年皇太極入關時明軍的反應也相當的弱,各處兵馬都被嚇的固城自守,根本不敢出來。總理薊遼軍務的劉策躲在密雲不出,昌平駐軍不敢接納飛速馳援的趙率教部,導致遠道而來的關寧兵被八旗兵伏擊,在城外被擊潰,趙率教死於陣中,當時的薊鎮的慌亂和無能,在這一次算是提前的預演。

在天啟接到的消息中,到處是一片混亂和哀嚎,其實就算是薊遼總督閻鳴泰等人,天啟也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趕赴關門,還是派少數兵馬前去,自己在其後慢騰騰向前。

就算畏懼國法,當著強敵在前,駐守的文武大吏們是不是能恪盡職守,也是相當值得懷疑的事情。

“奴婢見過皇爺。”

閉宮門前,一直在內閣和兵部來回等消息的魏忠賢匆忙趕入宮中,天啟已經回到東暖閣,魏忠賢有些掩不住的慌亂,他向天啟叩首行禮,起身之後,發覺皇帝的臉色相當的冷淡。

“內閣和兵部已經諭宣大甘肅山西榆林各鎮戒嚴,各督、撫、總兵、副將、參將、遊擊、守備,俱要率內丁與本部兵小心戒備防守。今日尚未收到宣大等地告急奏報,尚未知和記商團軍是否在宣大地方駐有大量兵馬。”

魏忠賢小心翼翼的稟報著,這一次的事相當的麻煩,有失控的風險。

“知道了。”天啟看看魏忠賢,說道:“現在看來還是薊鎮要緊。京營更加要緊!”

“奴婢一會出宮就親去各城門檢視,京營兵已經開始調動,有不少到城墻上和城門處了。”

“這事萬分要緊!”

“奴婢萬不敢疏忽怠慢!”

以前天啟不會對魏忠賢這麽不客氣,更不會一直叮囑小心再小心,魏忠賢知道是自己這一次事沒辦法,惹了大風波,在朝廷沒有布置好之前就捅了簍子,他知道此時只能拿態度軟化皇帝……皇帝畢竟是個心軟的人。

果然天啟皇帝面色漸漸和善下來,過了一陣子,皇帝才道:“諭英國公親自去東便門,本兵去廣渠門,協理戎政於城上巡視,禦馬監四衛營駐東便門和廣渠門,皇城戒嚴,嚴防細作生事。”

就實際的情形操作來說,京師戒嚴是大事,內外不得通,城中會有相當的慌亂。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和記兵力相當強大,雖然沒有人直面其兵鋒,但降服蔔石兔汗,俘林丹汗,力壓白洪大,滅火落赤,威逼科爾沁,迫使漠北三汗會盟……這麽多事做下來,說和記兵不能打,可能市井間有一些笨蛋相信,朝廷百官和天子是肯定不會相信的。

這麽一支強軍猛沖進來,在薊鎮和京師都沒有做好準備的前提下,威脅當然是相當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