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6章 駕崩

不管怎樣,信王知道此時不必與皇兄硬頂……當下垂首應道:“皇兄,弟已經知道了。”

天啟說了這麽許多,也是疲憊不堪了,他原本就是回光返照,精力體力都相當的有限,說了這麽許多已經接近耗盡體力,但此時不說,恐怕再無機會,當下又細細說了幾句魏忠賢的好處,敢於任事,雖粗魯不文但心細如發,能夠馭下,身邊能籠絡著一群人效力……這種人是天生的政客,雖然是太監也遠比普通的文官要強的多了。若能善用之,崇禎施政可以減少很多滯礙……天啟甚至告訴信王,如果對魏忠賢不是太信任,可以在內廷中略作梳理,同時斬斷魏忠賢伸向京營和上三衛禁軍的手,只要兵權始終由皇帝和勛貴還有禦馬監來掌握,那麽魏忠賢權勢再大也無所謂,只要皇帝一個心念轉變,隨時都能將其拿下。

就算是魏忠賢聚斂財貨,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水至清則無魚,吾弟一定要記得,哪怕是滿嘴大道理的士大夫也是要銀錢的。這些人,進錢則喜,損銀則怒。為帝王者要擅長觀察時勢,太祖年間因為國家初定,如新植入土的小樹不可搖晃,所以吏治要清,管制需嚴,不得叫此輩壓榨百姓。現在國家承平日久,各家均富,若還叫百官以俸祿來過活,則絕無可能……為上位者,當掌握大權,分配財富,而不是想著從臣下手中去奪財富,否則,人心盡失,只在朝夕之間。”

“臣弟明白了。”

天啟完全躺下來,他腦子動的多,又在嚴重缺氧,現在已經不太能講話,嘴巴一張一張的,似乎想努力再掙紮著坐起來,信王見狀忙道:“皇兄有話躺著說吧,臣弟聽的到。”

天啟略點點頭,黑紫色的臉龐上已經有了垂死之人特有的氣息,在吃力的喘了一陣氣之後,天啟又道:“今日與五弟說的多了,其實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吾會推薦魏忠賢,但用或不用,在五弟自己,今日說這麽說是因為和記……東虜不足慮,只要我大明內部不亂,東虜沒有機會對我大明如何。而內部不亂,得看和記。只要吾在,僵持下來,大明會越來越強,和記未必有什麽機會向大明揮刀。而吾不在,擔心的就是五弟你力圖振作,動靜太大,動靜大了易生事端,容易給人以可乘之機……張瀚此人,器宇不凡而傲睨萬物,以今思之,當初他見吾時就心存傲氣,連帝王也並不放在眼中。回想起來,其十年不到就有這般成就,其也有傲氣的本錢。這般的人,無法久居人之下,對付他的唯一辦法,就是鎮之以靜。用時間來消融他的雄心壯志,最少也是消磨他部下的雄心壯志。若能再拖上十年八年,其內部安穩,人心思定,那時候最少能維持一個南北並立的局面,王號,甚至汗號,都能給他,甚至他若在草原稱帝,也要承認。以兄弟之國相處,大明為兄,其國為弟就可以……五弟你不要太要強,時勢變遷,有的事不能堅持的。都說只有中國而余者皆蠻夷,其實宋人與遼人並存是聰明之舉……”

天啟呼吸開始困難,兩眼微閉,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了。

信王又等了一會,見兄長已經陷入昏迷,太監們開始慌亂,急傳太醫來救冶,而皇後也從外殿重新進來,滿面淚痕面色愁苦的坐在天啟皇帝身側,看到皇嫂將皇兄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時,信王悄然退出外殿。

因為皇兄命在頃刻,信王當然不能出宮離開,只能在外坐著等消息。

十七歲的少年心中既有傷感,也有不屑。

皇兄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治政之道,親賢臣,近君子,遠小人。這是最基本的標準和要求,皇兄不僅辦不到,還有那麽多的歪理邪說!

怪不得皇兄成天打木匠活,簡直是昏聵可笑!

回想起來,孝宗皇帝才是自己心中最合格的大明帝王,每日早朝不綴,任用賢臣正人,所謂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聖天子在朝,舉朝皆正,從內閣到各部尚書和都憲禦史均是賢臣,從當時百官的傳記來看,幾乎沒有奸邪小人,宦官當然不能作惡,世道清平,孝宗成就聖君功業,到現在還被士大夫所稱頌。

要當皇帝,當然就是要當孝宗那樣的!

少年信王緊握雙拳,時而傷感,時而慷慨激昂!

時而也是面露懼色,緊張的掃視著四周。

乾清宮分為正殿和東西暖閣,這是大殿,從高大的殿門平台向下,還有一座形同大殿般的巍峨宮門。

從宮門出,則是東華門和西華門所在,也有文樓和武樓,這是內廷和外朝的分界線。

大殿之中,可謂人來人往,此時也顧不得避忌,太醫院正帶著一群太醫給皇帝灌藥搶救,殿中幾乎時不時的傳來喊叫和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