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9章 鐵漢

“當家的,你也吃。”大丫這時遞給李明禮半塊餅子,這當然是她省下來的,剩下的要留給兒子吃,這個婦人每天只吃幾口飯,有時候走半天也沒有水源,就把幹凈的雪吃幾口,有限的清水也是留給兒子。

如果說李明禮是瘦了,大丫就是已經瘦的快脫形了。

“你留著。”李明禮沉著臉一甩手,說道:“曹兄弟會給我吃的,我督管著一隊人,旁人也無話,旗丁看到了也不說什麽,他們都知道我和曹兄弟是拜把子兄弟。你不吃,沒有勁抱孩子,難道我要看著你們娘倆死在道上?你們死了,我還活個什麽勁?”

大丫含著淚將餅子藏在懷裏,她知道,不管怎樣男人也不會吃這半塊餅子,這是全家人的希望,她在收起餅子的時候無比鄭重,象是在收藏著自己的性命。

李明禮回過頭來,不忍再看了。

這兩年由於曹振彥的幫助,還有他被皇太極點名當哨探,牛錄額真塔拜原本也欣賞李明禮,原本想殺他的幾個白甲都偃旗息鼓,李明禮在牛錄裏過的很順,吃食無憂,也不擔心自己的性命,過的太順了,他幾乎忘了自己身處在什麽樣的國度。

這就是一群野獸執掌的國度!

正常的政權,不管怎樣的殘暴都不可能將同為人類的臣民這樣馭使著,甚至是隨意的屠殺。再殘暴的帝王也要百姓替其效力,其掌握的武力也需要人來供養自己,只有女真八旗,在這個時候還沒有轉變成真正的國家形態,他們的資源多半是搶過來的,所以他們對人力一點也不珍惜,對漢人的仇視和屠殺已經形成了一種牢固的習慣,漢人在他們眼裏不要說不能算人,地位根本連牛羊都不如,更不要說和戰馬相比了。

最少,一個最殘暴的女真兵,可以隨意用順刀斬殺漢人全家,從白頭老者到繈褓幼兒都能說笑著斬殺,根本不放在心上,而他卻不可能去隨意斬殺一頭牛或是一匹戰馬,這都是後金的重要的戰略資源,一個甲兵隨意殺掉一個村莊的漢民可能都無事,殺掉一匹得用的戰馬就得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堂堂的三貝勒莽古爾泰被罰銀,弄的灰頭土臉,就是因為喜歡打獵把戰馬跑瘦了,一個普通的甲兵膽敢殺馬,那真的是活膩歪了。

李明禮沉著臉,沒有顧得上休息,他只是脫下一直在身上的沉重的綿甲,交給一個包衣保管,自己則大步走向前方,曹振彥等人就在前方休息。

“李哥,我們到林邊說話。”

曹振彥是十四阿哥的心腹,現在是旗鼓包衣也就是武裝包衣的佐領,他帶著的百多人中有一些旗丁,多爾袞叫他負責監管這一路的遼民,不光是看管上路,也負責整修道路和橋梁,如果推小車的人手不夠,曹振彥也要負責帶人幫手。

這個漢人青年出身將門世家,做慣了很多雜役上的事,對管理諸多的人手也並不感覺困難,這些天下來,不僅多爾袞對曹振彥越發欣賞,很多八旗軍官也感覺這個將門出身的漢人很得力,能幫的上忙。

曹振彥的地位穩固,但他也不敢馬虎大意,現在他掌握著十幾個情報網絡,遼東這邊的動靜被他源源不斷的送往寬甸,再轉送到軍情司的總部,很多消息都相當準確,非常高效,給張瀚用來研究和判斷遼東的局勢以很大的助力。

這樣重要的情報官員當然是軍情司最寶貴的財富,不過軍司方面沒有辦法給曹振彥任何幫助,哪怕是安排人手過來保護他也是不可能的事。

曹振彥一直身在女真人的最核心的區域,往來的人除了一個李明禮外,多半都是在遼陽居住的將門世家,漢人將門彼此往來也很少,為的是怕女真人忌憚和懷疑。

在執行差事的時候,曹振彥就更加的謹慎小心,哪怕和李明禮說話也是一樣。

兩人並沒有走出很遠,就在道邊的林地旁,看著就是把總弟之間一次普通的談話一樣。

“我知道你在擔心妻兒。”曹振彥一臉嚴肅的道:“是不是?”

李明禮眼一熱,心情也有些激蕩,但他也為細作多年,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流露出半點叫人懷疑的東西來。

“我自個是不打緊。”李明禮心神激蕩,有些後悔找曹振彥,他們都是為和記效力的人,知道民族大義和國家興亡,已經把自身的性命拋之度外。歷來當細作間諜的人很難有好下場,一旦被抓則必死無疑,對大將,降兵,還有可利用之處,但只要任何一方勢力抓到潛藏在自己內部的間諜,那就必然殺之,不會有任何例外。

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鐵漢,也是避免不了柔情。

李明禮有些難堪的接著道:“但大丫和我的兒子,實在是拋舍不下。”

“放心,有辦法。”曹振彥很沉穩的道:“再往前就是鐵山外圍,我軍人數不多,初至鐵山未必一下子就開打,要看東江兵是怎麽反應。外圍摩擦和試探在所難免。鐵山一帶遼民極多,初至時必定極為混亂,我找個叔父輩的熟人,暗中先將嫂子接出來,然後送到鐵山遼民那邊去暫避,再下來知會寬甸那邊派人去接人……現在只能做到這樣,李哥你看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