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8章 主公

“優先治療我們的人。”進堡城時,張瀚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向著跟過來的吳齊吩咐,李貴點頭,表示會意,自去找軍醫官安排去了。

張瀚適才的表態已經足夠了,對宣大地方和甘肅榆林地方的人心,當然要收買一下,不過做到這樣的地步就可以了。

孫耀說道:“大人,下一步如何?”

“調槍騎兵團破口,對敗逃明軍不必追趕,我軍與所有願與和記一起撤離的人,撤出邊墻,回返草原。”

孫耀其實很想勸張瀚不必急著撤回,可以等槍騎兵團過來,合力打下陽和,甚至進窺大同,然後調近衛第一第二兩個團,配獵騎兵團,可以很輕松拿下宣府。

大同,宣鎮千裏邊防一朝易主,和記可以掌握大片邊防區域,進可攻,退易守,明軍對掌握了邊墻和雄關要邑的商團軍毫無辦法,如果張瀚願意,兩個月內,整個宣大甘肅各鎮都會易主,對京師可以形成孤立之態。

“不必了。”張瀚直接否定了孫耀的建議,見這個黑臉參謀司官一臉遺憾之色,張瀚笑道:“兩年都快等下來了,還在意這幾個月?天子剛即位,剛掃除魏閹,針對我不得人心,但如果和記現在就大舉南下,正坐實了皇帝猜忌是對的,何必替皇帝挽回顏面?再者,我軍從春夏時重新大舉招兵,要到今冬才完成初步計劃,火炮,火銃,兵器,鎧甲,戰車,至那時方能齊備,介時堂堂正正南下,旬月破京師,可也。”

“是,大人。”孫耀心悅臣服,敬了個軍禮。

不過孫耀轉瞬就改了口,一臉嚴肅的道:“大人,自此之後,臣自請改稱大人為主公。”

說罷,孫耀也不等張瀚答應,就要下拜。

“且住。”張瀚一臉嚴肅的道:“叫我主公可以,叫我上位也行,叫大人我也高興。但商團軍人見我只行軍禮,庶民官吏見我只拱手作揖,這一點絕不更改。”

“上古之時,國君與臣下對坐,暢談國事,若臣下言之精要,國君長拜而謝。我縱處君主之位,與諸君人格上也是平等的。”張瀚一臉平靜,說道:“將來縱得天下,亦不改初衷,請諸君牢記我今日之語。”

“主公之語,耀今世永不敢忘。”

孫耀再次行了個軍禮,只是這一次更加鄭重,其面上的尊敬之情,更加濃烈明顯了。

在場的人都是感受到了一種莊嚴肅穆之感,也是有發自內心的感動。

張瀚,已經富可敵國,麾下不說帶甲百萬,但也堪比帶甲百萬。治下疆域,由東至西,由北至南,也可謂萬裏大國。

至今無王號,不稱帝,且不令人下拜,一句縱處君主之位,與臣下人格平等,這句話,注定會留載史書,光耀萬邦。

或許有人說張瀚沽名釣譽,或是不切實際,但張瀚認為,如果穿越者對歷史格局不做任何改變,仍然處於中央集權的道路上不思改變,稱孤道寡,大權獨攬,臣下皆匍匐如臣奴,那麽還不是一樣踏入王朝更叠的爛泥坑裏去了?這種縱橫捭闔,殫精竭慮,為的是什麽,三百年後自己的子孫也和崇禎一樣去煤山上吊,國家民族再次陷在戰火動亂之中,十不存一,任列強欺淩,撐死了是一個更大號的“大清”?

這般穿越,毫無意義,他就是要為人所不能為,改中央集權,削帝王威權,中樞和地方再次分權,建立完善的監察制度,確定君權和相權的制約,提高民間輿論的效力,建立近代的軍隊制度,建立高效的官僚機構,確定以法律和契約精神為核心的新興國度。

若能做到這些,是比收復外東北和西域地方,更加有意義的事情。

張瀚不急著入京,也是要叫大明充份暴露其短再從容入關收拾殘局,他已經經營圖謀了十年,還差這半年的時間?

陜北大火已經燒了起來,現在沒有了盧象升和洪承疇等人,傅宗龍估計要提前十來年下獄了,孫承宗在家閑居,大明對付農民軍和東虜的名臣良將,泰半不在其位,張瀚倒是想看看,陜北大火如歷史上那樣燒到關中,山西,河南時,當今天子當如何,整個天下又當如何?

這種心思,有失光明正大,甚至太過厚黑,倒是不必與孫耀這個相對本份老實的部下多說,以免壞了自己的形象。

外間還在打招戰場,收治傷患,張瀚馬不停蹄的慰問視看,哪怕是宣大傷兵,張瀚都走看了一圈,表示既往不咎,明軍將士皆聽朝廷和官員指令,縱有罪亦不至死,將來可至草原效力贖罪,數年後帶著豐厚的薪餉回家,亦是樂事。

若願留下效力,張瀚表示無上歡迎,現在商團軍在大擴兵,各屯堡各處均需要人手,漢家苗裔,理應北上草原,鎮守那一片無比廣袤的土地。

這般走了一圈之後,哪怕不少重傷者垂死,輕傷者也在苦痛之中,但得到張瀚這種身份的人探視,還得到這樣的許諾,眾人皆是感奮,不少明軍將士流淚不止,待張瀚離開之後,不免彼此報怨,他們早就聽說張瀚無比仁德,是真命世之主,結果這一年多眾人漸漸聽了文官蠱惑,視張瀚與和記為敵,現在想想,真是糊塗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