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何騰蛟的私心雜念(一)(第2/2頁)

三月底,大順軍進逼武昌,心膽俱寒的左良玉無暇思考,倉促拔營東下,考慮到何騰蛟有一定影響力,便裹挾他同行,以造成東下既定之勢,威加在何騰蛟前後左右的刀有十來把。何騰蛟昂然挺身,毫無懼色。在自刎不成的情況下,他趁看守人員不注意投江自盡。

在咆哮寒冷的江水漂浮了一段時間後,氣將垂盡的何騰蛟幸運地得到了漁人撈救。

武昌既已落入大順軍之手,大難不死的何騰蛟只好從寧州間道入湖南。

四月,何騰蛟進入長沙。

長沙僅有二千巡道標兵,且城內滿目荒墟,在調兵不應,募兵不及的背景下,守無可守。

可是,何騰蛟一不怕苦,二不怕難,召集屬吏,痛哭盟誓,安撫難民,收編流卒,終於湊拼成一軍,鎮守住了長沙。

不久,李自成身死通山,大順軍余部進入湖南。

以何騰蛟現有的這點可憐的兵力根本不足以與大順軍余部相抗衡,聽傳言大順軍要“會獵湖南”,長沙滿城驚恐。

有人勸何騰蛟棄城退避,何騰蛟大義凜然,答道:“這是什麽話?!我何騰蛟身為王臣,應當唯王命是從,現在國家進入多事之秋,正是我等鞠躬盡瘁之日,況且我與你等都是封疆大臣,誓同城池一起存亡,沒有可以退避的地方。”

不日,何騰蛟毅然整軍於瀏陽城東之官渡對大順軍進行阻擊。

該戰,大順軍水陸並進,首尾相擊,何騰蛟部死傷無數,只好退入長沙,嬰城死守。

實際上,這時的大順軍並沒有心思與何騰蛟為敵。

要知道,李自成既死,大順軍群龍無首,軍心已散。

而且,大順政權曾經統治下的黃河流域及部分江淮地區已經落入清軍或復明官員之手,數十萬大順軍已成喪家之犬,日子朝不保夕,大順政權已名存實亡。

不過,大順軍中很多人都是久經戰陣,肩並肩地蹚著刀山血海走過來的,也不可能說散就散。那麽,該何去何從,成了擺在大順軍所有人面前的一個大問題。

崇禎年間,連年天災,農民兄弟缺田少地,被官府、地主老財迫害嚴重,大順軍打著殺貪官、除汙吏的口號跟朝廷對著幹,很是贏得了一些民心。現在,大順軍也罷、大明軍也罷,普通老百姓也罷,統統遭到了大清軍的圍追殺戮,時代不同了,對手不同了,應對的策略也應該不同了。

想想看,大順軍兵員數目龐大,沒有屬於自己的根據地,沒有固定糧餉來源,就像無根的浮萍,單純依靠打家劫舍來提供軍隊給養已不可能,更遑論與氣吞四海的大清軍爭鋒!

想要生存下去,想要好大河山不淪入異族之手,大順軍中的許多人都想到了同一點:投奔明朝,聯明抗清。

而隆武登位後,就一改弘光朝的“平寇”戰略,而將“禦虜”放在了首位,所以,當大順軍各首領派人向何騰蛟傳達出要聯合抗清的要求,何騰蛟很快就和大順軍達成了“合營”協議。

此即是何騰蛟在給隆武帝所上《逆闖伏誅疏》中自己“驟增師十余萬”的來由。

隆武帝束縛在鄭芝龍集團之下,最大的苦惱就是手中無兵,何騰蛟的兵力既然這麽雄厚,不依靠白不依靠。

所以,隆武帝這才有離開福建的想法,並有了與鄭氏兄弟撕破臉皮的底氣。

這次移蹕江西,隆武帝預料到鄭氏兄弟不會派兵護送,所以,早在隆武元年(公元1646年)正月,隆武帝就手敕何騰蛟要他先遣一萬精甲到湖東(指江西省湖東道管轄地區)迎駕。

這時候,大順軍的軍權主要掌握在郝搖旗、劉體純、劉體統、王進才這幾個人手上。

大順軍在喪失了最高領導人後,指揮系統已經癱瘓,各部為政,部署已亂。

雖說郝搖旗幾個原先在大順軍中不過偏裨之將,但經過與清軍的數番較量,原先高級將領如澤侯田見秀、義侯張鼐、綿侯袁宗第、磁侯劉芳亮、太平伯吳汝義等人兵員損失嚴重,而郝搖旗、王進才卻還各擁有數萬之眾,實力雄厚。

換一句話說,郝搖旗儼然已成這支大順軍的首腦人物。

隆武帝於是專門賜郝永忠“永忠”之名,以嘉其忠義。

四月間,隆武帝再派太監楊守明、兵部職方司官員路太平來到長沙,督促何騰蛟出兵江西,明確告訴何騰蛟,此舉既是著力於加強贛南防務,也是迎駕之用。

何騰蛟於是派遣郝永忠帶領部下兵馬一萬余名經郴州入龍泉(今江西遂川縣),張先璧率部由湖南攸縣出江西永新,號稱左右兩路“迎駕軍”。

正是有了這兩支“迎駕軍”做保障,隆武帝明知鄭鴻逵不肯出浙、鄭彩也不肯出贛,仍然對這次親征的安全性信心滿滿。

然而,和很多人一樣,隆武帝遠沒想到,何騰蛟雖然把諸葛亮的話當作口頭禪,但他本人並不是諸葛亮式的“純臣”,在以忠義自許的表象下,其實掩蓋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私心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