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何騰蛟之死(第3/4頁)

這種背景下,兩府中一些無良幕賓,不但不加以勸解,反而推波助瀾,彼此煽風點火,使得兩人間嫌隙加深,有反目成仇之勢。

李赤心、高必正舉兵歸明,朝廷將這一功勞記在堵胤錫頭上,這本來無可厚非,但堵胤錫的尾巴翹得太高,何騰蛟器量又小,雙方矛盾更加加深。

麻河大捷,堵胤錫又放出“長沙先陷,過在騰蛟”之類的言論,何騰蛟更窩了一肚子氣。

現在,忠貞營破長沙在即,堵胤錫高興之下,得意忘形,逢人就說:“長沙從何騰蛟督師的手裏丟失,將從我的手中收復,天意啊,天意!”

何騰蛟忍無可忍,寫信給堵胤錫說:“治生(何騰蛟的謙稱)與清軍大戰於嚴關日月橋,孔有德等醜類敗遁;我軍進圍零陵(即永州),指日可下,各郡邑盡入掌中。我聽說忠貞營諸部駐節中湘,分取衡陽,已經建有大功了。近日王進才、馬進忠諸勛都知道怎麽做人,想來你也應該不會辜負我。”示意堵胤錫要管理好忠貞營,向王進才、馬進忠等人學習,不要來和自己爭功。

堵胤錫大感憤慨,對左右說:“我等封疆之臣,罪且難贖,他何騰蛟還想爭什麽功呢!”(計六奇《明季南略》卷十二《堵胤錫始末》)

現在,何騰蛟眼看攻克省會長沙的首功就要落入忠貞營之手,內心忽忽如狂,妒意橫生,竟然連臉也不要了,匆忙率標兵數百人,從衡州泛舸下湖潭,對堵胤錫說:“湖南省內的各郡各縣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還是趕緊帶領圍攻長沙的部隊去救援南昌,解除南昌湯火之厄,這樣,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功勞。”

然後,不由分說,勒令忠貞營離開長沙轉赴江西。

堵胤錫當然知道何騰蛟此舉的真正用意,但何騰蛟既是督師閣部,朝內又有留守大學士瞿式耜撐腰,胳膊拗不過大腿,只好下令忠貞營於十一月十六日放棄即將到手的長沙,悵然東進。

長沙城裏的清軍本來已趨絕望,突然看見忠貞營拔營而去,大感詫異之余,仿佛死後重生,紛紛拜天歡呼。

何騰蛟已於十一月初一攻下了永州,會聚諸路兵馬,摩拳擦掌,準備一舉拿下長沙,全取首功。

不過,何騰蛟手下諸營不但戰鬥力不強,而且紀律性又差,大部分人馬距長沙尚遠,軍隊遠還沒集結好,長沙城的清軍已四處搶糧,補充了城內物資,又加固城守,要攻取長沙,並不容易。

而更為恐怖的是,由於清廷接到湖廣總督、巡撫、巡按諸臣連續告急的奏疏,已於順治五年(公元1648年)九月中旬任命鄭親王濟爾哈朗為定遠大將軍大舉入湘。

可憐的何騰蛟,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他從十一月中旬至順治六年(公元1649年)正月,忙忙碌碌,一直沒能組織起一支像樣的軍隊向長沙進攻,而濟爾哈朗統率的滿漢大軍出現了。

濟爾哈朗的大軍以滿洲兵為主,患有“恐滿症”的何騰蛟部下諸將談虎色變、聞風喪膽,紛紛招呼起手下兄弟撒腿跑路。

何騰蛟時在湘潭,手下只有馬進忠遣來的楊甲一軍,可謂兵單將寡,兇多吉少。

自感大難臨頭的何騰蛟給永歷朝廷上疏奏稱:“湖南千裏一空,前恢復諸城一旦盡棄,引罪自劾。”

一六四九年(順治六年,永歷三年)正月二十日,濟爾哈朗軍毫無阻礙地進抵道林市,偵知何騰蛟在湘潭城,於是,輕騎疾奔,突然向湘潭發起襲擊。

何騰蛟急乘馬出城,欲登舟走,不幸為追兵所執,尋囚於城外慧德庵中。

二十一日,清軍進入湘潭,清鄭親王濟爾哈朗下令屠城。

當時逃到鄉下的文人汪輝記載:清軍從正月二十一日開刀,屠至二十六日封刀,二十九日方止,湘潭城中的百姓幾乎全被殺光。

何騰蛟被俘後,濟爾哈朗派人勸降,並致書稱:“你如果肯順應天意、知命降清,地位當不在洪承疇之下。”

何騰蛟將勸降書一丟,答:“何騰蛟少壯入朝為官,國家遭遇厄運,早在甲申三月,就該隨先帝而去,之所以留著性命不死,是想效仿郭子儀中興國家。可惜志大才疏,招致如此狼狽大敗,負恩辱國,罪該萬死,還怎麽敢苟延活在人世呢!何騰蛟的頭可斷,心可剖,即使死了,還可以歸附於先王先公!”遂拒絕飲食。

過了四日,實在渴得厲害,囑咐庵僧前往一宿河取水。

僧人不以為然,說:“湘潭的江水還清冽可飲。”

何騰蛟搖頭說:“湘潭的江水已染腥穢,豈可汙我冰玉肺腸?一宿河從大明國土流出,尚可以飲!”

僧人於是不辭路遠,專門往一宿河取水。

又過了兩日,濟爾哈朗知何騰蛟必不能屈,便吩咐士兵將他殺害於湘潭流水橋旁一個小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