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心出奇謀

薛訥幾乎沒有做任何的考慮,頷首道:“你說的不錯,好馬配英雄。只要人是英雄,何惜一匹好馬?你且將他名字住址說我知道,我給他準備上中下三匹良駒與他,憑他本事獲取。”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那大都督要肉疼了,上等良駒,肯定為他所得。”

薛訥反笑道:“但願如此,不過……你小子只是動動嘴皮子便收買了人心,但真是做大事的料。我還有點不敢收你了,萬一哪天你爬到我的頭上,那可不妙!”

裴旻忙道:“大都督過謙了,馬是您送的,與我何幹?”

薛訥笑罵道:“少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馬那雷震真有本事拿去。就算他是跟李翼德那樣憨直,也知道到底該謝誰。”

裴旻陪著笑了笑,見薛訥提起李翼德,這細算下來也有兩個月未見,不知那個神力過人的憨厚漢子,從軍之後,有什麽變化,順道問起了他的情況。

薛訥不住點頭道:“是個人才,比我當初想的還要好使,給他安排的訓練,他從來不拒絕,更不會陽奉陰違。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哪怕前面是陷阱,他也會跳下去。沖鋒陷陣,要的就是這種憨勁。不過兩個月,他的成長足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

裴旻也為李翼德得遇薛訥這樣器重他的上司高興,又與薛訥閑聊了番。

薛訥突然說到了正事,“如你當初所說一般,安東都護府孤立在外,人心浮躁,有些不安。陛下曾暗中與我商討此事,有意再度出兵攻伐奚族、契丹,你覺得如何?”

裴旻聽到此言,心中突然一驚道:“我覺得不妥,此時出兵,太過危險,甚至有可能重蹈覆轍。”他突然記起歷史上薛訥在孫佺之後,也曾出兵征討奚族、契丹,意圖奪回營州、柳城,但然戰況失利,薛訥大敗,甚至給契丹嘲笑,稱他為“薛婆”,說他打仗如婆娘一樣軟弱。

薛訥慎重道:“這是為何?”最近他一直為此事煩憂,李隆基初登大寶,在朝中受太平公主牽制,無法放開手腳,幹一番大事。將希望寄予外戰,營州、柳城失陷已久,早在武則天時期,以為奚族契丹所占據。他若能收復失地,奪回遼東,將提升他身為皇帝的威勢,求戰之心切切。

薛訥已知新羅謀我大唐之心不死,安東都護府為奚族、契丹截斷,陷入孤助無援的境地。他相信新羅此時此刻也在猶豫,是安分守己的當大唐的小弟還是攻取安東都護府,占據高句麗故地成為海東真正的霸主。值得幸運的是新羅唯一有魄力有遠見的金庾信已經病故,新羅缺乏一個有足夠魄力的領頭人,遲遲沒有動靜。

但是薛訥知道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將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安東都護府目前是一塊肥肉,新羅目前不取,並不意味著他們以後不取,利益動人,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若新羅決定與大唐為敵,攻取安東都護府,雄踞海東,將會成為比昔年高句麗更為強大的敵人。

薛訥正是深知事態嚴重,早有意出兵攻伐奚族、契丹,奪回遼東,打通與安東都護府的陸路連接,以震懾新羅。他的想法與李隆基正是一拍即合,目前情況只要他一上書出征,李隆基便會給予他十足的支持,要兵給兵要錢給錢。只是薛訥心中存著一點點的不安,難以抉擇。

裴旻本想整理了一下思路,整理一下措詞,發現自己對於兵事知道的確實不夠深入,目前他所接觸的僅是一些表面的東西,看過幾本兵書而已。薛訥固然比不上他父親薛仁貴那般所向披靡,卻也是一代名帥,在他面前秀兵事,跟班門弄斧沒什麽區別,索性也不想什麽大道理,直入正題道:“我大唐兵源來至府兵,現今府兵制的敗壞,我大唐兵卒的戰鬥水平早已不如當年。今時今日的府兵就是一群羔羊,在勇猛睿智的大將也無法帶領一群羔羊打勝仗。何況陛下從外地調兵調將,這些兵將與大都督並不相熟,說句不好聽的話,大都督莫要介意,我個人覺得大都督還不能服眾。”在他的記憶裏,薛訥大敗的關鍵便在於諸將統率不協調。薛訥從外地調派來的將領不服管制,兵卒本來水平就不高,還相互鉗制,直接導致灤河慘敗。

薛訥默然無言,他的不安讓裴旻一言道明:他久鎮幽州,早有收復遼東之意,在幽州聚兵練將,直待時機成熟收復遼東。結果他給當時的皇帝現今的太上皇一紙詔書調離幽州,接任他的都督孫佺,眨眼功夫就給將他的老底敗光,現在他重新回來,手中兵將有限。若決定征伐遼東,他固然是主帥無疑,可手下兵將有大半都是從別處調來了。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實為兵家大忌。

兵卒素質不高,又犯兵家大忌。

“這麽說來,這戰確實不當打。”薛訥心裏拿定了主意,之前他一直左右為難,也多次召見了心腹商討,戰與不戰五五之數,事關重大他一時半刻也拿不定主意,今日與裴旻會面,想到當初他對海東局勢很有見地,方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