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藥浴

原來當初劉神威到聖善寺給惠範治病的時候,惠範親自迎接了他,邀請他去內室醫治。

望聞問切,醫之四診。真正高明的大夫在見病人第一眼的時候,已經展開診斷。

劉神威見惠範他精神不振,眉宇透著疲乏,面無血色之余腳步還有些虛浮,看出了是腎虛之相。

一個和尚有腎虛之相,讓他心底起了疑慮,再見惠範走路的時候,邁得步子跟螃蟹一樣,生怕挨著左右大腿內側,心中懷疑更甚。於是,推卸自己還有要事,就地診治,惠範卻是推遲不從,理由支支吾吾。

劉神威瞬間斷定惠範得的是難言病症,聯想到惠範的身份地位,已知不管治不治得了惠範的病,他都將有死無生。當即借口尿遁,逃離了聖善寺。

惠範也沒有料到劉神威醫術高明至此,只憑一顧便看出了他的病因,在沒有把脈治療以前,疏於對劉神威的防範,讓他得以逃脫。

劉神威在長安生活了大半輩子,對於大街小巷了如指掌,避開了重重圍堵,逃進了西市。也因此遇到了裴旻,他見裴旻為一陌生人願意不顧危險的出手相助,值得信任,也因此拜托他幫他傳句話。他自己也想不到裴旻會如此了得,不僅將孫溥從惡僧手裏就出來,還借助太平公主的手嚴懲了惠範,讓他得以乘機回到玉真觀。

花柳病!

劉神威的答案讓裴旻、薛訥瞪圓了眼睛,惠範一個和尚,竟然得了花柳病,這簡直是佛門一大醜聞。

裴旻、薛訥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惠範會如此勞師動眾了。

由於武則天信奉佛教,長安城佛寺鼎盛,在諸多佛寺中最大的三座寺廟當屬:大慈恩寺、聖善寺、西明寺。而惠範一人身兼聖善、中天、西明三座寺廟的寺主,三大寺統制其二,可見其地位之高。

聖善、中天、西明三寺廟最出名的當屬聖善寺,聖善寺是唐中宗為悼念他母親武則天所建立的寺廟,而現在執掌朝政大權的太上皇李旦一樣是武則天的兒子。不管他心中對於武則天這樣的生母有無孝心,但古來皇帝口中莫不念叨仁孝治國。若是得知惠範身為聖善寺寺主卻在悼念母親的寺廟裏胡天胡地染了花柳病,即便他無殺心,為堵天下悠悠之口,也不可能饒過惠範。

也就是說不管惠範的背景如何強大,只要事情捅破,惠範必死無疑。

惠範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情況下,哪裏肯放過劉神威。

裴旻看著老當益壯的劉神威,也為他感到慶幸,好在他逃了出來,一旦他落到惠範的手上,只有一個死字。

對付惠範不難,真正難纏的是惠範背後的太平公主。若弄死了惠範,太平公主不會能善罷甘休的。太平公主才是真正值得忌憚的人物。

“原來如此!”裴旻略一沉吟笑道:“我想到一個法子,或許能幫上忙。”

劉神威作揖道:“大恩不言謝,不論成與不成,老朽先行拜謝裴公子大恩。”

裴旻急於將他扶起,一時忽略了手臂的傷,疼的眉頭直跳。

劉神威趕忙將他的手臂抓著,以中指點在他的肩膀上,上下搓動。

裴旻只覺得手臂麻麻的,疼痛感竟然退了許多。

約莫半個時辰,孫溥走出屋子道:“恩公、劉伯,水溫已經足夠,藥效也融入水中了。”

劉神威邀著裴旻進去。

裴旻見孫溥一臉內疚,用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孫兄莫要在意,你給我的吐納養生術讓我獲益良多。現在這點小傷,與我獲得的利處,不可以道理來計。”

進得裏屋,滿屋子的藥味沖鼻而來,裴旻見屋中有一個巨大的澡盆,熱氣四散,澡盆裏面置放著各種不知名的草藥,下面還有炭火燒著。

劉神威道:“你的手臂傷的最重,其他各處多多少少也會受點損耗,只是你自己未能察覺……全身浸泡才能將隱藏的後患全部去除。”

裴旻對自己身子極為愛護,聞言毫不猶豫的除去了上衣,不顧澡盆裏的水溫麻溜的鉆了進去。為了讓效果更好,孫溥找來了一個空心的木蓋,將熱氣藥效都壓在澡盆裏,只給他留了個腦袋。

裴旻這方剛下水,頓覺熱氣沖肌膚透入,順著經脈流向四肢百骸,那滋味舒服的他幾欲呻吟出來。

“好舒服!”裴旻忍不住說了句。

劉神威微微一笑道:“舒服是一時的,等會你就難受了,尤其是癢,萬不可以手去抓,最好是一動不動,唯有如此,才能讓身體吸收更多的藥效,對你身體的修復也大有益處……”

沒等劉神威說完話,裴旻便有數十只螞蟻爬上肩膀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螞蟻不再限於肩膀,而是全身。尤其是身上發力的關節處,更是如此,最初螞蟻只是在身上爬動,其後螞蟻卻如螞蟥一般,往身體裏鉆,還咬著骨頭:酸、癢、痛……各種感覺一起並發。那種滋味,那種感覺,難以用言語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