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涸澤而漁,殺雞取卵

唐軍洗劫牧群的消息傳到貴南縣的時候,悉末朗正在闡述他初步的布局方略,道:“唐軍最擅長的是混合作戰,只要我們在廣恩鎮、廓州一代布置遊奕斥候,便可探知唐軍動向……”

他這話還沒有說全,消息恰逢其時的傳來。

就如一個耳光,狠狠的打在了這位吐蕃新任元帥的臉上。

悉末朗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臉色一僵,怒視著面前一身血跡的兵士,道:“什麽情況!”

千夫長拓跋木彌瞧著兵士,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沖上前去叫道:“阿才,是你,被襲的是我的牧群?”

得知唐軍在自己的牧群給大勢屠戮,拓跋木彌悲呼道:“元帥,你可要為我做主啊!”他呼喊著,眼淚水都要流出來了。

他的祖先的吐谷渾人,身為外族能夠走到今日,極為不易。牧群便是他的家底,家底給抄,半生心血毀於一旦。

悉末朗憤怒的砸地而起道:“唐人卑鄙狡詐,竟對我吐蕃無辜百姓下手!帶上你們的親兵,隨我殺過去!讓卑劣下作的唐人知道,河曲草原到底是誰的牧場。”

他話音一落,諸將齊聲大喝。

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隨行的親衛兵至少也是二十人開外,而且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各中好手。

幾乎無需做多余的準備,上馬便能奔襲而戰。

二十余千夫長以上的官員,麾下的能聚集的親衛兵足足有三千余數,一聲唿哨,便湧向了事發地點。

悉末朗不斷呼喝著加速,心中便如火燒一樣:若能追上唐軍那是最好的,但若追不上能換回一些損失,也有一個交代。

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唐軍多貪一點,多貪一些,唯有多貪一些,他們才能追趕得及。

一路疾馳,歇馬不歇人,百裏之遙,奔騰而至。

突然漫天的鴉雀禿鷲振翅而飛,足足有好幾百只。

悉末朗看著天上的鴉雀禿鷲,心底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他們抵達牧群舊址。

所有人瞬間驚呆了!

整片草場,血淋淋一片,屍橫片野。

人的屍體不是多數,牛羊的屍體幾乎遍布了視線所及的整片草原,方圓裏許之地,鮮血浸透了草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泥沼,甚至匯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條紅色的溝渠。

整個綠色的草原,讓鮮血染成了紅色,無數牲畜的內臟遍野都是。

拓跋木彌看著面前“慘烈”的一幕,兩眼一白,他“哇”地噴出一大口血,鮮血混著眼淚一起流下來。他十五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裴旻小兒!我要生吞了你……”

淚涕橫流,仰天嘶聲嗥叫,腦袋轟然炸響,直接暈倒在了馬下。

悉末朗面容扭曲猙獰,眼裏滿是怨毒的兇光,這一招太狠辣決絕了,簡直就是在斷他們的後路。

瞧著身旁的諸將,悉末朗從他們的眼裏看到了慶幸與恐懼:慶幸是受傷的不是他們,恐懼是不知他們會不會也慘遭一樣的厄運。

吐蕃人怕了!

吐蕃人是半農耕半漁獵半遊牧民族,可以說是聚集了眾家之長。

但在河西九曲地這裏的吐蕃人,毫無疑問是依靠遊牧而生的。

遊牧的生活靠的是牲口畜牧,只要有牛羊牲口,他們就餓不著肚子。

裴旻這一招在他們看來太過狠毒,也就是所謂的涸澤而漁,殺雞取卵。

因為十頭牛羊,每日產的牛奶制成奶酪等食物,能夠維持一家三口的日常所需。可十頭牛羊的肉,卻不夠一家三口吃一兩個月。

牛羊跑的不快,耽誤機動性,裴旻帶不走活的牛羊,選擇直接將牛羊殺了帶走。

是明智的選擇不假,但是將所有牛羊殺絕,寧願請他們吃肉給他們加餐,也不讓他們利用牛羊制造食物。這一手就是在絕他們的生路,斷他們的生存手段。

更可氣的是對方殺了還不夠,為了多帶一些走,甚至放血,掏內臟,將整片草場變成一副地獄模樣。

三千余追擊精兵,一句話也沒有,一片死寂。

面對這一地的牛羊屍骸,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叫恐懼的情緒。

……

相比吐蕃人的震恐憤怒,裴旻一行人卻歡聲笑語的,他的小栗毛屁股後面左右掛著共計四頭肥羊,前面也掛著兩個牛大腿,正邁著輕快的步伐走著。

小栗毛此刻也盡顯蒙古馬吃苦耐勞的特點,即便身負如此重物,依舊跑的四平八穩。

一旁的李翼德便不行了,他的坐騎也是良駒,上等的河曲戰馬,看上去是比裴旻的蒙古馬還要大上一節,可它只是背著兩頭羊就氣喘如牛,腳步蹣跚。這河曲戰馬爆發力強,速度快,負重耐力什麽的,跟蒙古馬尤其是蒙古馬中最出色的烏珠穆沁馬比起來,那就是一天一地。

“這馬跟人一樣,別看高高大大的,就是個銀槍蠟頭,精幹才最重要!”裴旻吹著口哨打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