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似曾相識的話

裴旻並未在河東久待。

裴母認祖歸宗之後,給了她一天時間緩解情緒。

裴旻一行人於第三日離開了聞喜縣,面對裴家,他只帶走了族長裴沛的小兒子裴晨霖。

裴晨霖敦厚老實,精於珠算心算。

裴旻這個身懷乘法口訣以及各種簡便算法的高材生,在多位數的運算中都不及他。

如他這樣的人物,負責庫房器材的管理是再合適不過了。

只要裴旻一繼任隴右節度使,隴右七萬五千兵馬的軍械糧草衣甲軍餉皆歸他調配。

如此巨額之數,真要讓他全權負責,其他事情也不用幹了。

交給別人除了張九齡、袁履謙、顧新可以信任,他人又不屬於他的嫡系。

這軍事物資,至關重要,哪有將物資交給外人的道理?

張九齡、袁履謙前者是宰相才,後者在行政上是第一把手,沒有安排他們負責資源調配的可能。顧新的幹略遜於張九齡、袁履謙,卻擅於安撫人心也有大用,讓他負責庫房同樣是屈才。

裴晨霖的出現,正好讓裴旻眼睛一亮,解決了他心中的難題。

至於裴晨霖是否如他表面上的那般可靠,這點日後自有定論。

真要行偷雞摸狗之事,別說裴晨霖,就算是張九齡、袁履謙,他都不會輕饒。

這一點他也明的跟裴沛說了,軍紀是他的底線,不論是誰,即便是他自己,觸犯了,也要受罰。

裴沛對他的兒子極有信心,打著包票。

裴旻也將之帶了出來。

見裴晨霖得到器重,裴家宗族子弟,自是滿心羨慕。

這回長安若是走水路,逆流而上,更加顛簸。

裴旻依舊選擇走陸路,以裴母的舒適為主。

又花費了八日,方才順著官道,進了長安。

裴旻先將裴母、嬌陳送入府中,將庫狄氏贈送給他的兵書收放好,直接進宮找李隆基去了。

內侍將裴旻接到了武德殿,聽著殿裏的舞樂之音,心知李隆基又在撥弄他的愛好。

李隆基已經處理完奪取河西九曲地的戰後事宜,有了些許空閑,履行著他梨園崖公的身份,考驗著梨園歌部、舞部的精進。

聽裴旻求見,他直接打了一個手勢讓高力士將裴旻迎入殿中。

李隆基不雅的斜靠在胡床上,見裴旻進來也不動彈,只是手指了指一旁的席子,繼續看著表演:對於自己人,他永遠都是這個模樣,一點皇帝樣子也沒有。

裴旻也知李隆基的性子,只是微微告了禮,在一旁坐下看表演。

殿前表演的是李龜年的渭川曲,這位樂聖在繼任樂營將之後,手上有著大量的先人遺留下來的曲譜資源,終於創出了集合西北民族音樂、融秦聲漢調於一體的法曲樂……渭川曲。

渭川曲繁弦急管,清飏宛轉,短時間內風靡長安。

李龜年也因此名望大作。

裴旻聽著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的表演,不由撫掌稱道。

這樂聖,確實大有本事。

再看舞部表演,經過他一番近乎軍事化的改制,舞部的表現也極是顯眼。

原來沒有賞罰制度,人人都想出彩一些。類似於搶戲一樣,行搶舞之事,只盼自己能表現的出色一點,以贏得李隆基或者裴旻的親睞,得以提升地位。

這對於配合性極強的舞蹈來說是致命的缺陷。

但自從裴旻提出了賞罰制度,搶舞非但不能得到親睞,反而會踢出梨園,有效遏制了不良風氣。在彼此的配合上,有著顯著的提升。

他來的時候,歌舞已經到了尾聲。

不一會兒,音樂停歇,舞者也收起了舞姿。

“好!”李隆基撫掌大笑道:“李營將的渭川曲,朕是百聽不厭訥!舞部現在也是極好,尤其是配合上,更有獨到之處。所有舞者皆守本分,如若軍隊一般嚴謹。群舞唯有配合,方顯大氣。有賞,統統有賞。”

這梨園越發的讓他滿意,心底格外舒暢。

稟退了李龜年一行人,李隆基看了裴旻一眼道:“裴家的事情都解決了?”

裴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道:“只是去認祖歸宗而已,又能耽擱幾天。若非是我娘心願,臣還不願意跑這一趟。”

李隆基的性格本就不會懷疑自己信任的人,何況現在的世家,根本不足以對皇室造成半點危害,不以為意的道:“老人家的心願,理當為他達成,這是身為人子的本份。今日靜遠入宮,可是想去隴右了?”

“陛下妙算!”裴旻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道:“陛下待臣恩寵備至,讓臣休假了好幾個月,得以陪伴家人。再不任職,只怕朝中的諫官忍不住要彈劾臣了。而且臣也不想繼續頹廢下去,為陛下守衛疆土,才是第一要事。”

李隆基感慨萬千地說道:“也是如此,靜遠才讓朕又愛又恨訥!一邊想將靜遠留在長安,你我君臣相宜,譜寫一段美談。可沒有靜遠在邊疆戍邊,鎮住那些宵小,朕心底又不踏實,睡的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