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願為國公效死

裴旻一語道破楊敬述的心理陰暗處。

有了裴旻的警示,楊敬述已經隱隱的意識到是自己錯了。

但是他不想承認,也不能承認。

一旦承認了這一切是他的錯,他必須要為自己的錯負責。

前線要地失守,涼州數十萬百姓因他的愚昧受到威脅,朝廷也因此蒙受巨大損失……

這個罪必須要找一個或者多個人來頂……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知道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他找問題不是為了解決,而是為了推卸責任。

裴旻說的如此直白,還在外人面前點破,他又如何受的了?

涼州長史殷軒是他的人,倒是無所謂,可傳令兵卻不是,只要他將今日裴旻的話說出去,那一切都玩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裴旻對於楊敬述忍無可忍的同時,楊敬述也恰恰對裴旻也是忍無可忍了。

“裴國公,您位高權重不假,還是唯一一個掌握地方軍政大權的外臣。但那是在隴右,不是涼州。我楊敬述才是涼州刺史兼任檢校都督,涼州事物由楊某負責。你橫加幹涉就是越權……裴國公是先天年間的狀元,應該聽過‘非不寒夜,以為侵官之害甚於寒’的道理!”

楊敬述說的是一個源於戰國時期,韓國的一個典故。

是說有一次韓昭侯喝醉後,身上沒蓋什麽就睡著了。典冠,也就是主管帽子的侍從,看見韓昭侯這樣睡在那裏要著涼,就給他蓋了一件衣服。

韓昭侯醒來之後,得知了此事,處罰了典衣,同時更重懲治了典冠。

典衣未能在韓昭侯睡去的時候及時給韓昭侯蓋衣服避寒是失職,但典冠的行為卻是越權。超越了他的職責範圍。不該他幹的事卻擅自幹了。

韓昭侯不是不怕著涼感冒,而是認為侵犯他人職權的危害比著涼要嚴重得多。

這只是一件小事,卻為韓非子大說特說,個中意義,甚是深遠。

楊敬述指著裴旻幹涉他行政,指控他越權了。

越權是一大忌,放眼中華千年歷史,不知有多少人死於越權。

裴旻心底也清楚,一般的越權,以李隆基對他的寵信,對他的信任,可以得到諒解,甚至不在乎。

但是越權調動軍隊,指揮非管轄內的三軍,這個是任何君王都無法忍受的。

不管李隆基如何信任他,一旦他越了這個權,持寵而嬌的罪名,實打實的跑不了。

裴旻“哈哈”一笑道:“我無權指揮涼州兵馬不假,但是對付你這種無能之輩,需要動用軍隊?你怕是忘記我從哪裏走出的吧?忘了我還有一個禦史中丞的頭銜了?”

楊敬述臉色瞬間慘白,腳下一軟,直接癱倒了地上。

裴旻這個禦史中丞的頭銜不用履行實務,但是實質性的權力還是有的。

禦史中丞的任務就是彈劾文武大臣,以裴旻在朝中的實力威望,一旦修書彈劾,他的前途堪憂。

裴旻頭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他出了刺史府衙,一揚馬鞭,直沖大都督府。

趙頤貞正等著裴旻的消息,也沒有去靈堂緬懷。

自裴旻提醒,他這顆心就七上八下的。

依照楊敬述的說法說辭,確實可以面面俱到,近乎完美。但是只要有一環節出錯,全面崩盤。

若不是不願意正面於楊敬述對抗,他甚至都有回赤水軍改變布防的沖動。

見裴旻一進來,趙頤貞迎面走了上去,本想開口詢問,但見對方神色震怒,不免失望道:“楊敬述竟然連國公的顏面都不給?”

裴旻搖著頭肅然道:“情況比這嚴重的多,他不敢不給我面子,只是一切都晚了。突厥已經入侵,大軍奪取了明威戍,邊防失守。”

趙頤貞神色瞬間變了,明威戍那是他赤水軍負責的防線,明威戍失守,他這個赤水軍軍使難辭其咎。

他突然想到裴旻之前所說,以及先前他得出的結論,失聲道:“明威戍失守,那不是意味著整個防線,崩潰了?”

裴旻相對要沉穩的多,他年歲不高,經歷的事情卻是不少,把持的住,“前線沒有消息傳來,亂成一團,卻可以想象。現在的關鍵還不在於外,而是內部。內部不定,這仗沒得打。”

趙頤貞瞬間就明白裴旻說的是何人,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喝道:“欺人太甚,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弄什麽花樣?”

“他哪敢弄什麽花樣,只是在找替罪羔羊而已!”裴旻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略說。

聽說楊敬述不想法子迎敵,而是再想怎麽推卸責任,趙頤貞整個人一點士氣也沒有了。

明威戍是他負責的,這首罪他跑不了。

這明擺著要玩蛋,趙頤貞只覺得前途一片昏暗。

裴旻落井下石道:“不只是你,這個罪一個人抗不下來。折虎臣、岑雲,你們三個,一個都跑不了,只是罪過誰大誰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