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隆基的慚愧

長安,尚書省!

此時此刻主宰著朝堂大權的六位宰相宋璟、蘇颋、張嘉貞、張說、源乾曜、盧懷慎聚在了一起。

他們一個個無計可施,不知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面。

大唐依舊蒸蒸日上,一切都運作正常。

本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六位宰相卻一直愁眉不展的,心底萬分淒苦。

一切緣由就在李隆基的身上。

這位李家三郎最重感情,他在武婕妤身上是動了真心的,三千寵愛於一人。

如今心愛的人,給滿朝文武逼得進了冷宮,對於朝臣就沒有什麽好臉色,而且對於政務處理的都是有氣無力的,甚至小事全部都讓高力士裁決了。

遠沒有當初那個立志與秦皇漢武,隋文唐宗一比高低的興唐明主,反而唉聲嘆氣的,就如進入遲暮之齡一樣,對於什麽都不感興趣。

要是尋常事情,他們幾個做臣子妥協就妥協了,讓君王一步,給他一個台階也沒有什麽。

但是對象卻是武家女,武則天的侄孫女。

唐朝發展至現在,也算得上是歷經風雨,到現在百年有余,最大的變數就是武家人。

從武則天開始,武承嗣、武三思、武延秀再加上一個武家的媳婦太平公主,這一個個不是將朝堂攪的天翻地覆,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們這些人除了武則天能夠說一句功過相抵之外,其余人都給天下帶來了莫大的威脅,給大唐帶來了極大的傷害。

對於武家人,李唐王朝的臣子,莫不心有余悸。

也是因為如此,武婕妤此次犯錯,瞬間遭受文武百官的抵制,令得李隆基都沒有辦法抑制。

“實在不行?”盧懷慎做事向來是畏手畏腳的,他並非當真是一個只知道吃飯的宰相,實是魄力不足,膽氣有限。面對姚崇的一言堂,不敢說話。

今姚崇下台,他才略有表現的機會,見李隆基與他們的關系鬧得極其僵硬,心中再次把握不定原則,有心妥協了。

“沒有不行的!”宋璟是一如以往的剛毅,好似魏征一般,決然道:“武氏心思狠毒,她嫁禍皇後其心可比當年司馬昭。若武氏復位,必然賊心不死。而今太子敦厚,定不是其對手。讓其復位,必起蕭墻之禍。”

眾人皆默然不言。

宋璟一字一句,可謂見識卓然。

源乾曜嘆道:“只是短期內如此倒是無妨,若陛下就這樣消沉下去,也不是個事。此前在下讓高內侍勸勸陛下,高內侍都表示他無能為力,還有誰能勸動他?”

張說眼中一亮,道:“我倒是有一人選,或許可行!”

“裴國公!”

三個字,蘇颋脫口而出。

就在他們彼此商議的時候,卻不知他們擔憂的對象卻是一臉的亢奮,沒有半點的頹廢感覺。

李隆基似乎不能自己,左右來回不斷的走動,手中拿著一本《三字經》,口中不住的念著:“傳至今,克大定,四方靖,乃大同……”這十二字,一遍又一遍。

高力士見李隆基這幅模樣,高興的幾乎都流淚了。

對於李隆基,高力士的忠心甚至刻到了他骨子裏,為李隆基喜而喜,為李隆基憂而憂。

這幾乎半年的頹廢,高力士感同身受,不知想了多少辦法,都無濟於事。

卻不想因為一本《三字經》,李隆基竟然恢復了以往。

李隆基大笑著問向高力士,這位自己最貼心的心腹道:“高將軍,你說靜遠這九個字的評語,朕是否當得?”

自從前年高力士晉升為左監門大將軍之後,李隆基就開始親昵的稱高力士為高將軍,這個稱呼一直伴隨高力士終生。

高力士正容道:“當然當得,陛下難道還不信國公的為人?這說的正是陛下先後兩次穩定朝綱,若非陛下英明神武,於逆境中兩定乾坤,哪有今時今日穩定的朝綱政局?這一句‘克大定’,陛下是當之無愧!”

李隆基聽的是眉飛色舞。

高力士繼續道:“至於四方靖,此言亦不虛也。先天年間,薛大都督奪回遼東,而今節度使張守珪,陳兵東北,屢破渤海國,揚我大唐國威。南方安南首領梅玄成叛亂,自稱‘黑帝’。與林邑、真臘國通謀,攻陷安南府。楊思勖大將軍軍至嶺表,大破其眾,南方乃定。至於西方,何須老奴多言?裴國公戰吐蕃收復河西九曲萬裏疆域。薛都督先揚威西北,裴國公繼他之後,北定突厥,全殲突厥十萬兵,震懾回鶻。如今突厥已瀕臨滅亡,回鶻可汗對我大唐畢恭畢敬,西方、北方皆定。一聲四方靖,又何錯之有?”

李隆基頷首道:“吐蕃、突厥,向來是我大唐心腹之患,靜遠以一人之力護兩路安寧,最難啃的骨頭,他一人解決。若無他的卓越貢獻,這未必有今日四方安靖。”

言外之意,就是承認了自己當得“四方靖”這個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