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臨行重托

“今百谷有年,五才無青,刑罰不用,禮義興行,淳風淡泊。蠻夷戎狄,盡皆來賀。奇獸神禽,甘露醴泉,窮祥極瑞者,朝夕於山林……故朕得荷皇天之景祐,賴祖廟之介福,以光我高祖之丕圖,以紹我太宗之鴻業,報天之功。”

“河西節度使、按察使、隴右節度使,兼鎮軍大將軍、禦史中丞、涼國公裴旻,兼資文武,英烈過人,驅逐夷狄,護我疆界,居功至偉。特代各路節度邊將參與祭天祀地之禮……”

前來傳旨的是老熟人孫六,這位僅次於高力士的內侍,他提著公鴨嗓子,激昂有力的念著李隆基的旨意。

裴旻彎著腰,聽得是瞠目結舌。

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李隆基竟然召他入京了,而且原因居然是封禪。

裴旻作為一個後世人,對於封禪可沒有多少好印象,只覺得這是沒多少所謂的面子工程,不但勞民傷財,還於國無利,完全沒有必要。

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漢武帝,漢武帝打出了大漢的雄風,以他的功績,確有資格泰山封禪。

只是他老人家似乎將泰山視為了自己的老情人,前後來了八次。

這打匈奴平西域本就是費錢的活,勞師動眾的八次封禪,所耗費的錢財都可以籌齊幾次出征的軍費了。

也因如此,對於泰山封禪,裴旻心底實在沒有什麽好感。

顏杲卿、袁履謙卻是大喜過望。

裴旻並不熱衷,還是恭敬的雙手接過聖旨。

孫六熱情的打著招呼道:“裴國公,恭喜恭喜,我朝諸多邊帥,陛下只邀請了您一人,可見榮寵。”

自韓莊之事,孫六這些宦官內侍就不敢過於張狂了,尤其是在裴旻面前。

裴旻笑道:“孫內侍一路辛苦了……”

裴旻與之閑聊兩句,讓人領他下去休息,準備膳食招待。

孫六一走,顏杲卿、袁履謙喜出望外的前來道喜。

裴旻有些愕然的看著自己的兩位摯友,問道:“難道你們不覺得封禪勞民傷財嘛?”

都是自己人,他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顏杲卿一本正經的道:“登封報天,降禪除地,意味著天下太平,民生安康,以此昭告萬民,天命所向。固然有所耗費,卻也用得其所。”

袁履謙亦帶著幾分慎重的道:“如今天下,文武大定,泰山封禪,以蓋武後昔年嵩山封禪之功,勢在必行。縱然沿途耗費,在所難免,以現今朝政之清明,也因無傷大礙。”

聽自己的兩位好友皆支持封禪,裴旻也意識到自己是受到現代思想的左右了。

或許在現代人看來封禪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但是古代卻不一樣。

他們將這件事視為重中之重的大事壯舉,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易地而處,裴旻也明白了緣由,這個泰山封禪就如後世領導巡察一樣,架勢十足。

坦白而論,又有什麽意義?

但是即便是架勢,面子工程,卻也不得不做。

想通這一點,裴旻心底也想開了,既然老天都讓自己走一趟,正好去會會長安的那些蛇蟲鼠蟻,帶著幾分歉意的看著顏杲卿、袁履謙道:“兩位兄長,這酒怕是只能到這裏了。”

顏杲卿、袁履謙知道消息來得突然,裴旻有很多事情處理,紛紛表示理解。

顏杲卿道:“無妨,而今我們一並在這河西共事,還怕沒有相聚的機會?”

袁履謙笑道:“昕哥說的極是,待靜遠兄從泰山歸來,我們再聚不遲。”

裴旻點了點頭,忽然道:“只怕昕兄無法在涼州久待了。”

顏杲卿的才略極為高明,史書上記載他“振舉綱目,政稱第一”。

在當時全國官員的考核中獲得第一的成績,是極其難得的行政人才。

裴旻麾下幕僚已經有一個相才張九齡,再加一個顏杲卿過於奢侈浪費。

裴旻有心將他推薦出去,不擔任他的幕僚,而是去地方做父母官。

唯有如此,才能不負顏杲卿的一身才學。

顏杲卿早知裴旻用意,笑道:“靜遠兄不妨直說。”

裴旻道:“西州蒲昌縣縣令,西州即是原高昌古國。為我太宗皇帝覆滅之後,建西州以控西域。西州境內有兩大城,一是高昌城,一是蒲昌城。高昌城受漢化嚴重,我的政令大多得到實施。蒲昌城卻多為原高昌遺民所居,他們所受漢化不深,政令一時半會難以通行。我原本打算給原來的縣令一個機會,卻不想前幾天那邊傳來密奏。說他們的縣令是一個佛教信徒,對於我封海藏寺怨言很深。”

說到這裏,他手一揮:“既然他不願意幹,那就別幹了。剛剛撤了他的職,原本想物色一個好的人選,發展那邊的經濟,改改老舊風氣。現在看來,唯有昕兄最為合適了。本想給你安排一個好的去處,現在只能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