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忘恩負義

王鉷踏著夜色回府,誰也沒有理會,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獨自一人對著微弱的燭火深思著。

腦海中莫名的出現了一句話“聽太府卿說王少府母親低賤,萬不可在他面前談論其母親……”

拳頭死死握著,骨節“卡卡”作響。

王鉷確實是英雄王方翼的後人,但也正是因為他是王方翼的後人,才混的格外淒慘。

武則天這輩子最恨的幾個人中,高宗李治的結發皇後王皇後絕對是其中之一。

武則天繼位之後,王皇後這一脈的下場可想而知。

而王鉷的父親王晉固然是太原王氏的後人,與兄王玙、弟王瑨以文學稱,時號“三王”。

王晉更是天授初年的狀元郎……

然而就在武則天接見王晉打算重用的時候,得知他是自己的仇人王皇後親弟弟的兒子,瞬間就放下了老臉。

武三思直接將王晉貶罰到了臨川。

王晉在臨川娶了一個目不識丁的夫人,也就是王鉷的母親。

後來李唐復位,王方翼得到了平反,王晉也受到了宋璟的賞識,擔任許州長史,算是走上了正軌。

但太原王氏是何等高門,即便是落魄了照樣清高,自視為書香門第。

王鉷的母親目不識丁,成為了家族笑柄。

王鉷因之引以為恥,從不說母親之事。

卻不想讓自己的好友在背後說出,但覺丟臉惱怒。

本來王鉷就因自己得李隆基器重而飄飄然然的,覺得自己的好友楊慎矜一口一個“王鉷、王鉷”的叫,心中不快,又聽楊慎矜背後透露他母親的低賤,更是湧現了絲絲恨意。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其實楊慎矜對王鉷是仁至義盡的。

楊慎矜與王鉷年紀相仿,一起長大,但楊慎矜的輩分跟王鉷父親同輩的。

講究起來,王鉷是楊慎矜的侄子。

楊慎矜習慣了直呼“王鉷”,真要辨個是非,並不算不尊重。

而王鉷暗中聽到的也是事實,可並非沒有原因。

再過半月是王鉷母親的壽誕,現在王鉷是李隆基的親信之一,太府寺上下官員意圖給王母祝壽,找到了楊慎矜。

楊慎矜與王鉷一起長大,知道自己這位知己在這方面很是自卑,故而勸說官員莫要勞師動眾,也不必送什麽禮,免得王鉷不自在。

楊慎矜沒有將話說明白,但當官的人,多多少少懂得揣摩上意。

相互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私底下說的時候,讓一起共事的王鉷聽到了。

王鉷卻本能的以為楊慎矜背著自己在同僚背後笑話他有個目不識丁的母親……

王鉷又想到自己有很多想法都為楊慎矜否決,想著他死死的壓著自己一頭……

“新仇舊恨”,再加上擋了自己的路……

越想王鉷越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這個“敵人”剔除。

至於什麽引薦之恩,王鉷根本就沒有想過一點半點。

王鉷在屋子裏靜靜的坐著,瞳孔裏的陰暗之氣越來越濃。

“來人……”

直到淩晨時分,王鉷親自研磨,動筆寫了一封信,一封檢舉信。

楊慎矜是楊家的後人,是前朝的皇親,隋王楊政道之孫,楊政道是前朝楊廣與蕭皇後的次子,可以說是楊家血統最純正的嫡系一脈。

有這麽一層不可忽視的身份,給王鉷操作的空間就多了。

……

現今的禦史大夫是崔隱甫,是一位資歷極高的長者,開元初遷洛陽令,理有威名。九年,自華州刺史轉太原尹,人吏刊石頌其美政。十二年,入為河南尹。十四年,代程行諶為禦史大夫。

程行諶是裴旻的老上司,當年對裴旻很是支持,即便裴旻走了,他留下來的諸多制度都未改變。

但隨著程行諶年邁退休,崔隱甫的上任,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現在的禦史台,早非昔年的禦史台了。

不論禦史大夫崔隱甫,還是幾位禦史中丞,都不及裴旻有魄力。

當然也不是因為能力不行,而是他們得不到李隆基的全力支持。

昔年裴旻的魄力,主要還是來源於李隆基的器重與支持。

少了這種支持,裴旻當前的制度,禦史台自然執行不下去。

匿名檢舉制度已經名存實亡,不過原來武則天時期的銅匭制度依舊留了下來。

禦史台還是能夠收到匿名檢舉信的。

這日禦史台就收到了一封極具重量的“檢舉信”。

侍禦史盧鉉不敢怠慢直接找上了崔隱甫。

崔隱甫一臉肅穆的看著檢舉信,肅然道:“快,快去將宇文中丞叫來。”

宇文中丞正是宇文融。

禦史台的主事大佬是禦史大夫,但往往禦史大夫都不是幹實事的,靠的是資歷輩分。

真正掌權的通常是禦史中丞,就如當年的裴旻,現在的宇文融。

宇文融看著檢舉信,低聲念道:“楊慎矜身為楊家後裔,隋家子孫,心中一直計劃克復隋室,家中藏有諸多讖書,與妖人史敬忠來往,推演星象,談論國家的吉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