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陣前斬子

大戰,毫無征兆的在西北大地展開。

數以萬記勁卒以氣吞山河之勢,向阿拉伯發動了攻勢。

八路大軍,便如八仙過海一般,各顯神通。

王忠嗣摧枯拉朽的霸道,高仙芝劍走偏鋒的詭道,封常清的沉穩有序,李光弼的正奇結合……

他們各用自己的戰術打法,在八個不同的主戰場展開搏殺。

裴旻統帥的前部中軍,理所當然的跟莫斯雷馬薩硬剛了起來。

裴旻立於臨時搭建的指揮台上,看著遠處的戰場面容有些不忍:遠處英勇的唐軍正在舍生忘死的奮戰著,他們高舉著自己的兵器搏,每走一步,每一次舉刀,都是在殺人或者被殺之間。

這也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

莫斯雷馬薩作戰經驗豐富,他十六從軍,至今四十有六,加上西方特有的戰鬥風氣,三十年的征戰生涯,平均每年都要經歷一場大戰,至於小戰更是無數,身經百戰這四個字,套在他的身上,百戰並非誇大。

裴旻自詡也有十數年的征戰經驗,可他用兵精準,從不打無意義的戰,但在大環境的約束下,他真正指揮的戰役遠不及莫斯雷馬薩。

在經驗上,莫斯雷馬薩遠勝裴旻不止一籌。

不過裴旻自有他自己的優勢。

冷兵器時代,東方的戰術理念思想遠勝西方,這是毫無疑問的。

裴旻又得李靖、蘇定方、裴行儉、薛仁貴真傳,於戰術水平,穩勝莫斯雷馬薩無疑。

雙方一個勝在經驗,一個強在戰術。

正是針尖對麥芒,雙方的兵士在一次又一次的拼殺中倒地,為了一點點微小的戰機,往往要付出千余生命。

裴旻心底清楚與莫斯雷馬薩的對決,不在最後關頭是不可能分出勝負的。

他不在看著戰場,而是凝望著天空,看著天空的雲彩以及驕陽,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看了半天的天,裴旻回過神來,想的居然不是如何擊敗眼前的勁敵,而是阿拉伯的動向,心底念道:“將主要力量聚於兩部,那就意味著王忠嗣、封常清、高仙芝、張孝嵩、李光弼他們進展的會很順利,占據優勢是毋庸置疑的。最難的還是仆固懷恩吧,阿布·穆斯裏姆不好對付,不知他是否扛得住。”

裴旻似乎並不擔心阿拉伯的另一路軍,而是帶著幾分凝重的看著藥殺水方向。

藥殺水河畔。

阿布·穆斯裏姆站在山丘上,聞著周邊的血腥味,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阿布·穆斯裏姆作為莫斯雷馬薩最器重的愛將,稱一句足智多謀,毫不為過。

知道自己的對手是仆固懷恩之後,利用對方敢戰勇戰的特性,故意將兵馬調至藥殺水的對岸,做出築堤壩阻截河水的假象,將他引誘至藥殺水南岸。

仆固懷恩果真中計,渡河求戰。

阿布·穆斯裏姆卻趁機以奇兵在山丘上用早已準備的石頭木柵欄,搭建了一個小型的營壘。

仆固懷恩順著藥殺水而上,其用意目的顯而易見,是為了斷絕阿拉伯的水源,戰略目的與他一般無二。

在西域荒原,水源就是一切。

而他現在占據的地方卻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要沖,往東可以威脅到唐軍的取水路經,同時也能挽扼仆固懷恩西進之路。

一舉兩得。

他知仆固懷恩驍勇善戰,故而轉攻為守,誘使仆固懷恩進攻,自己占據有利地形,以高打低,待對方銳氣消散,一戰而定。

現今他們已經利用山丘營壘的優勢,打退了唐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仆固懷恩就會支撐不住了。

仆固懷恩默默地低頭看著,密密麻麻的人影,螞蟻般向前湧去。源源不斷地開進充滿死亡的戰場,向對面的敵軍發起猛攻,心底只有著深深的自責。

戰打到這一步,身為主將他要付主要責任。

他手中有一支重甲騎兵,最適合原野突擊。

而藥殺水的北岸地勢北低南高,丘陵溝壑縱橫交錯,環境十分復雜,不適合重騎兵的突擊。反之藥殺水的南岸卻是水草豐茂,一馬平川,適合騎兵的突刺。

敵人將營地轉移至藥殺水南岸,正對了他的胃口。

求戰心切之下,做了錯誤的決斷,讓自己的敵人輕易的就占據了戰略要地。

而且敵人用的手段讓他覺得有些羞愧,當年裴旻奇襲廣恩鎮就曾一夜之間修葺防禦工事。敵人也是用了相同的法子,在短短的時間裏就搭建成了簡單的防禦設施。

不到半個時辰,三千名士兵,就這樣消失在這片吃人的山丘之下。

“父親!”仆固玢一臉血汙的退了下來,他懷裏抱著一具屍體,悲憤道:“父親,叔父,叔父,他戰死了!”

仆固懷恩看了一眼自己親弟弟胸前的致命箭羽,眼圈微紅,隨即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的長子,厲聲道:“我還未下達撤退的命令,你為何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