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馮、段離心離德(第4/4頁)

袁要蛻變,由總統而皇帝,因為廿一條的關系羈遲了一年。在中日問題發生前,袁把老友又是著名的遺老徐世昌搬出做國務卿,以及種種復古的舉動,都不是簡單的,有人認為袁搬徐是一種暗示,透露給大家,這是借屍還魂的手法。

袁的帝制自為,有一行動是很特殊的,他完全不靠他的嫡系北洋軍。前面已說過,北洋軍人已經暮氣沉沉,又恃功而驕,不僅袁克定認為難於駕馭,老袁自己對之也感頭痛。因此他開始要削弱北洋軍對他個人的重要性,所以他請老友和一群遺老出山,在政治上形成另一力量;派兒子袁克定組織模範團新軍,以取代北洋軍;有意拉攏蔡鍔和重用陳宦,以顯示給海內外,不是光用北洋系。所以在他醞釀帝制活動時,也就不讓北洋系當他的主角。

有這麽一段故事可以說明袁對北洋系的敷衍:

正當袁要做皇帝的謠言滿天飛時,馮國璋由南京到了北京,他一連謁袁三次,北洋軍人都希望袁馮這次會晤,可以使馮獲知袁的動向,因為這時袁段之間已經很冷漠,大家搞得很僵,彼此不會講真話,馮則剛和袁的女教師結婚,可能獲知袁的真意。

馮一連三次謁袁,每次都在袁處共進午餐,有一次午餐談話中馮提到外間傳說大總統要做皇帝的謠言,袁夾了一口菜正慢慢要放到口中,忽然很嚴肅地把筷子擱下來,菜也掉到桌上,袁說:“華甫,你我是自己人,難道你不明了我的心事?我想謠言不是無所本的,在國民黨把持時期,曾經有人說過共和不適國情,我在口頭上曾表示退位或者還正清室,我本人則決不願做皇帝。最近由於新約法中有一條規定總統可以頒爵位,於是外間便附會這是變更國體的一種步驟。其實我認為這毫不相幹,只是滿蒙回藏四族人民都可以封王封公,漢人卻沒有這種權利,太不公平,所以我要這頒爵權是為了使漢人也可封王封公的。”

馮聽了袁這番話,正想插嘴,但袁又接著說:“華甫,我的心事已經對你說過,今天總統的權力和責任,跟皇帝有什麽兩樣?一個人想當皇帝,無非為了子孫,因為總統不能世襲,而皇帝卻可傳子傳孫。拿我來說,老大有殘疾,老二是以名士自居,三兒子不達時務,其余都很幼小,豈能付以國事?歷史上帝王之家的下場總沒好結果,我為什麽要這樣做。”馮抓住這機會插了一句話:“總統說的肺腑之言,可是到了天與人歸,黃袍加身時,就推不掉了。”袁好像很生氣地說:“不,我決不會幹這種傻事。我有一個兒子在倫敦讀書,我已叫他在那兒置了點產業,如果再有人迫我,我就出國到倫敦,再不問國事了。”馮聽了袁這番表示,當然是相信的,他辭出後順道訪政事堂機要局長張一麐,把袁適才講的話對張復述一遍,問張對此看法,張是蘇州才子,自小站練兵時便當袁的文案,參預機密最久,又和馮私交也最深,他聽了馮的敘述,想了一會說,“老頭子的話是信得過的,事情的確如此,有人想做開國元勛,但老頭子不會傻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