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信這玩意兒,不靠譜!(第2/2頁)

此外,他們還從戴宗身上獲得了一封發給蔡京太師的書信,裏面有“見今拿得應謠言題反詩山東宋江,監收在牢一節,聽候施行”的字樣。

這就讓好漢們納悶了:軍師吳用不是讓他的好朋友戴宗照顧宋江嗎?現在怎麽戴宗去蔡京那裏通風報信,要搞死宋江呢?

為了給好漢們釋疑,戴宗同學慷慨陳詞:“自收到吳用的信後,我和宋江大哥的感情迅速升溫,恨不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自從他題了反詩之後,我更是夜不能寐。現在知府讓我去東京給蔡太師送封家信,蔡太師是何許人也,如果我打通他的關系,何愁宋江大哥不脫離苦海?但沒有想到,蔡九知府竟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境,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戴宗帶著凜然之氣出現在梁山聚義廳時,他的這番高論贏來了無數好漢羨慕且尊敬的目光。既然你戴宗那麽夠意思,好,那就有勞了!

吳用怎麽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呢,他要的就是戴宗同學的即興表演。看戴宗表演結束後,吳用同學也報以熱烈的掌聲,然後看戴宗毫無防備,一招“鴨子上架”,立刻把戴宗逼到了人生的死角。

只見戴宗顫顫悠悠地接過一封假信,裏面是蔡京同學的批示:不要傷害宋江,押送他到東京,交給我發落。

在眾多的好漢面前,戴宗是不想接也得接,想接,更得麻利點。接了之後,戴宗的選擇空間就更小了。如果他背信棄義,投靠知府蔡九,可能梁山好漢饒不了他。可讓他拿著這封信去騙蔡九知府,勝算的希望也不大,別說蔡太師的府衙了,就是東京,戴宗都沒去過。

好心痛,怪就怪戴宗同學沒有生在好時代。如果生在新時代,即便沒有去歐美公費考察的機會,還不能去首都搞搞公費旅遊嗎?可惜,大宋官僚系統沒有這些項目,一旦蔡九知府較真,戴宗所有保全自身的手段,終究是一個“流水落花春去也”。

即便他誰也不鳥,逃到江湖之上,一樣是兇多吉少,因為不但官府那裏他犯了瀆職罪,江湖那裏,他還犯了不夠意思罪。

怎麽辦?

高風險,往往有高回報。給蔡九知府傳假信盡管風險很大,但回報也不小,一旦對宋江有救命之恩,日後自己走投無路,浪跡江湖,那都是響當當的“道德資本”。

戴宗,你拼了吧!(分析到這裏,急的我都恨不得去梁山旅遊區鼓勵鼓勵戴宗了。)

但戴宗不能著急,考慮到飛腿的威力,他得算好時間差。在知府面前,戴宗順利過關之後,還獲得了二十五兩銀子的賞錢。蔡九知府喜不自勝(因為傻),戴宗同學膽戰心驚(因為奸),他知道:這只是萬裏長征的一小步。

果然,黃文炳同學詳細了解了戴宗的匯報過程和書信內容之後,向蔡九知府發出了擲地有聲的質疑:“方今天下盛行蘇,黃,米,蔡,四家字體,誰不習學得些?只是這個圖書是令尊恩相做翰林學士時使出來,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見。如今升專太師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圖書使出來?更兼亦是父寄書與子,須不當用諱字圖書。令尊太師恩相是個識窮天下高明遠見的人,安肯造次錯用?相公不信小生之言,可細細盤問下書人,曾見府裏誰來。若說不對,便是假書。”

蔡九知府雖然智商不夠,但喜歡接受批評與自我批評,黃文炳的一番話讓他茅塞頓開。於是,他立刻派人把戴宗叫回來,並細細追問戴宗去太師府一日遊的經過。戴宗同學毫不含糊,抱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告訴蔡九知府,是天黑的時候去的,所以從哪個門進,從哪個門出都不清楚,盡管他知道知府關心的是接待他的人是老是少,但戴宗對此毫不理會,而是反問知府:“那人是不是長了胡子呢?”

就這樣,一個嚴肅的審訊變成了一個學術性研究。其實這種轉變在中華大地早已見怪不驚。話說某樓倒掉,就被專家解釋成一個地理運動學問題,可謂與戴宗同學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人不禁連發感慨:由古及今,真理為什麽總是一脈相承!

戴宗其人,值得多費筆墨,他雖然是宋江日後的死黨,不是因為信念,也不是因為感情,僅僅是出於利益格局。在臉厚心黑加膽小這門過硬的學問上,戴宗不比任何人次,這是宋江欣賞他的一個因素。

好了,江州問題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