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又不想她

西北漠池郡, 臨靠著無邊際的莽莽黃沙,戈壁再往遠處便是大寧朝老百姓口中的北狄和西戎。

夜已深,數十裏的戍守營地, 亮起千帳燈。

正中央是最大的行軍主帥營蓬, 高聳寬大的玄鐵支架披罩了兩層桐油織布直插地基深處, 牛皮縫制間隔緊密, 完全隔斷了獵獵狂風, 巋然不動。

帳內, 副將們剛剛商議完要事請退, 喧囂過後, 符欒冷著眉眼, 抱臂站在沙盤前,修長兩指間卡住了個小石塊,推演當下戰局。

北羌顯然是在邊緣試探, 聲勢浩大,卻無能狂怒,不敢深入。

按著他慣來的脾性, 對方越是小打小鬧, 他就更需要毫無懸念的徹底壓制,以絕後患。

霍刀掀開帳門, 輕手輕腳地捧著滿懷新寄來的密箋, “王爺, 這是今日所有遞來的消息, 屬下業已摘選過,余下這些必須由王爺過目。”

“放著。”

“是。”

嘩啦——,輕薄紙片的碰擦響動讓符欒眉頭輕攏,他側眸掠過, 霍刀在替他整理,俱都是些封面灰色暗紋的密信。

倒是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不過...

符欒隨意地將石子釘入沙盤地圖上的某處,而後走回案台,伸手挑了挑,“就這些。”

“是啊!”

霍刀以為王爺在怪時效慢,朗聲道:“王爺放心,涼州境內,我們的營內驛使用的是最好的馬匹,最遠的驪美府,不眠不休三日內也能到達!”

符欒指腹點敲桌面,擡眸勾唇道:“你以為,本王不清楚。”

“...”

霍刀心道不好,他跟了雍涼王很多年,王爺的脾氣的確是難以捉摸,心思也較常人復雜。

但他依舊看得出,眼下這笑的樣子,分明就是又不高興了啊!

霍刀試探道:“王爺,要不屬下再去查探下北羌的消息,咱們還有幾個暗探沒喊回來。”

“霍刀。”

“啊,是!”

符欒坐下在寶座,好整以暇地開始拆封,他視線落在手中信箋內容,臂肘卻推出了半沓夾連箋紙,“將這些,盡數寄回王府。”

霍刀很是不解,“信紙?王爺,寄給誰啊,咱王府裏不缺啊。”

符欒單手撐著眼尾看信,聽部下問起,分神輕笑了聲,道:“寄給個小騙子。”

...

樟月前殿的正中黃花梨大圓桌上,整整齊齊壘著厚厚一沓雪白,當然是軍營寄來的,因為那兒的紙是雙絲路生宣,比平常的單層熟宣要厚,且在宣紙最上面有一層印刻有日期。

蘇明嫵,綠螢,還有李泰慶三個人,分別散開坐在桌邊眉頭緊鎖,時不時擡起頭來,面面相覷。

蘇明嫵初初看到,以為符欒喜歡逗她,定會與她寫些臉紅心跳的混話,萬萬沒想到打開,就是堆空白的素紙。

綠螢率先提出猜測,脆生生道:“王妃,不會是要您繼續罰抄女誡吧。”

“...不會吧。”

若不是綠螢提起,蘇明嫵都快忘了此事...

她覺得不至於,雖說到現在,她還不清楚符欒與她生氣到底緣何,但他在馬車鬧完那出假醉,氣也該消了,怎的還會盯著她罰抄書。

“對啊,奴才也覺得王爺不是那般小氣的人。”

李泰慶畢竟在京華隨身伺候過兩個月,對符欒的心思揣摩的比較透。

於是,他提出了不同見解,“王妃,奴才反而覺得,您是不是答應王爺要做哪件事,您再仔細想想。”

“嗯,有可能。”

倒不是說符欒心思細膩,而是他天生對萬事敏感銳利,會記得些常人不在意的也很正常。

蘇明嫵冥思苦想半天,還是一籌莫展。

她與符欒說的話,經常是說錯後臨時找補,哪裏記得有無講過與宣紙相關的事...

綠螢瞧著蘇明嫵愁眉,鼓著嘴替她抱不平,“王爺真奇怪,寄那麽多白紙,是信紙又不寫,總不能是讓王妃寫啊。”

“?!”

蘇明嫵聽完綠螢的話,簡直如大夢初醒,這還是在益州趕路時候的事。

【臣妾喜歡寫信,等王爺出去辦事,臣妾也會寫的,每日都寄給王爺。】

可她當時就是隨口胡謅,他難道分不清哪類話是虛客套嘛,不,符欒就是特意找茬!

“王妃,您是不是想起了些東西?”

蘇明嫵見兩人都緊緊盯著她,只能將這事大概說了遍,聽得李泰慶捂著肚皮笑了好一會兒。

“王妃,您認了罷,若是不寫,奴才怕庫房放不下。”

“...”

蘇明嫵托腮嘆了口氣,這樣看來,她接下來每日一封是逃不掉的。

當初她糾結想不想符欒的事,真的是杞人憂天,反正他總有辦法,讓她不得不時時刻刻都念著他。

哎,這個人,真是好麻煩!

***

一場雨過後,武威府連續五日都是大晴天。

揚番巷裏鄰裏閑聊,說道街尾的小宅空置許久,最近終於被個富商夫人給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