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開春後的第一刀

初平三年春寒,幽州。

去年冀州戰事過後,薊城的戰火只燒了片刻,當天光降下,寫有劉字旗幟飄落下斑駁燒痕和血跡的城頭,沿著薊城的城墻過去,人與人殘酷的廝殺停息下來,屍體鋪滿了視野任何一個角落。

天已經黑了,袁紹披著大氅著鎧甲走上城頭,年前的布置在開春後,三路兵馬齊襲幽州,白晝那場攻城,猶如蟻群般攀爬上城墻,那種廝殺的呐喊讓他熱血沸騰,手指撫過殘留粘稠血液的墻垛,他視線掃過城墻上密密麻麻手持火把的士卒,言語平淡的對身後某一個人開口:“你看,這段城墻,你父親站在這裏過,公孫瓚也站在這裏過,你也站過在這上面,現在我也站在了這裏,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劉和(劉虞之子)你說當初直接降了我,何苦死傷這麽多人。”

袁紹轉回來,目光看向斑斑點點的火光下那身子微微發抖的青年,“你連公孫止一根腳指頭都算不上,拿下你和這座城,我絲毫都感覺不到高興。”

“拖下去殺了。”

揮手說了一句,轉身,大步走下城墻,與下面等候的審配、田豐、郭圖等謀士匯集上了馬車,廂內,他擡起目光:“開春後,公孫止那邊可有動靜?”

“軍都山那裏好像開始修築關隘,高刺史那邊的消息亦是如此,這頭狼想要將邊疆五郡分割出去。”

袁紹搖了搖頭:“年前他下了限馬令,大量戰馬過不來,若是再讓他修建什麽居庸關,我袁紹豈不是要看他臉色行事?傳令並州的高幹再打雁門郡,幽州這邊讓劉孚去騷擾軍都山的修建。”

“劉孚?主公,他……未免有些……不妥。”田豐向來直言。

對面,袁紹揉了揉眉心:“我這妻弟……唉,夫人一直在我耳旁叨擾,讓她這個弟弟立些功,那就讓他立吧,軍都山那裏地勢險要,他頂多小打小鬧,這種騷擾的差事最適合不過。”

“不談他了。”見眾謀士對此人都沒有好感,袁紹語氣頓了頓,話鋒轉開:“那頭狼不可能這麽安靜,你們說,他接下來會幹什麽……”

車廂內陷入安靜,對於那頭不按常理出牌的白狼,他們心中一直帶著疑問,接下來對方會有怎樣的動靜……

不久後,春雨在外面下下來,掀開車簾,袁紹望著連天的雨簾,順著蒙蒙細雨思緒升天空,沿著這片雨雲,西南的崎嶇山嶺,山勢逶迤,雨水自天空落下,簌簌沖刷著樹葉,無數披著蓑衣的身影奔襲在山野之間,遠遠近近,還有更多的黑影在蔓延。

黑暗的輪廓裏,立在山坡上高聳的哨塔,下方有人挽弓瞄準,寂靜的雨夜裏就聽嗡的顫音,人影倒下,徐黑子打了一個手勢,潛伏草叢中的斥候摸索過去前方隸屬於上黨郡駐紮在外的哨探營地。

木棍,短刀解除了地上的陷阱,匍匐的身影靠近了木欄,並不大的營地裏只有一人值夜,打著瞌睡,陡然血腥味飄進鼻子,睜開眼的一瞬,一道黑影脫離了黑暗闖入火光的範圍。

雙方拔刀,猛的一斬。

巨大的金屬交擊響起的刹那,獵殺的身影退開兩步,嘩嘩踏著地上的雨水撲上去,廝殺的響動驚起了帳篷裏的七八名上黨郡斥候,穿出帳簾時,他們對面,數十道身影闖入營地,驚人的鮮血、金屬的轟鳴撕破了這片夜的寧靜。

……

淅瀝小雨,沖刷地面的鮮血,馬蹄踏入這片營地,黑暗中不時能聽到戰馬噴出粗氣的聲響。

公孫止帶著於毒、典韋、牽招等將領走進來。

周圍屍體正在搬走,唯一繳械投降的上黨郡斥候,還是因為來不及提上褲子,剛一出來就被數十人圍住,暫時被打暈重新丟進帳篷裏。哨塔上,徐黑子的斥候接替了防務,四處散開。營中稍大的一頂帳篷內,幾名頭領擁擠的在裏面坐下,公孫止取過地圖鋪開在眾人視線內。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呂布在這裏駐紮過,前不久剛好離開去兗州,那麽……這塊肥肉已經擺在盤裏了。”

他目光在燈火裏閃爍,拳頭砸在地圖上標注的城池名字。

“諸位,下面我要布置任務……”

……

雨夜朦朧,訊息交流著以極快的速度傳播擴散,萬余道身影分散數十股撒網般朝上黨郡周邊的村寨摸過去,這一帶存在山丘、河流,是太行山脈中難得的低窪平原,黑山步卒過境,將周圍村子搶劫一空,住人的房屋放起大火,鄉民驚恐的四處逃竄尖叫,這夥劫匪點燃了房屋,隨意搶奪了一些東西,便匆匆離開,去往下一處制造恐慌和騷亂。

火焰的光芒斑斑點點的在黑暗裏閃爍,遠去城墻的輪廓上,守衛的士卒見到外面的情況不對,敲響了銅鐘,正在睡夢中的張楊驚醒過來,披上甲胄帶著護衛穿過城池登上城墻,守將楊醜過來拱手:“啟稟太守,城外數十裏都燃起火焰,隱約能聽見鄉民百姓尖叫嘶喊,末將以為,可能是去年溫侯追剿的賊人在聽聞溫侯離開後,又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