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氣節

轟鳴的馬蹄聲將空氣震的顫抖起來,“快關上——”袁軍中有聲音呐喊,驚慌的人影蹬著地面,奮力推動轅門正在閉闔。

陽光照過大地,火紅的戰馬、畫戟、束發金冠的身形縱馬飛馳最前方,逼近兩百步,威目透出洶湧的戰意,掛戟翻出寶弓,三支箭矢扣上弓弦,起伏中,嘴角微微裂開:“著!”

弦音嘭嘭嘭繃出三聲。

“用力推……”揮刀的一名袁軍校尉催促怒吼,空氣顫動,一道黑影轉瞬即至,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箭矢插在後腦勺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旁邊不遠,推動轅門的一名士兵張大嘴也在同時趴在了地上,第三箭呯的一聲,釘在轅門木柱上面,嚇得正推動的兩名袁卒直接縮回了手。

轅門關上的速度稍緩的一瞬,轟隆隆的馬蹄飛快的逼近過去,並州鐵騎、白狼騎的身影從呂布的視線中飛縱去前方,推動轅門的士兵有的直接後退飛奔,然後便是巨大的撞擊聲傳來,有人回頭看了一眼,擋在前方的同伴的身體掀飛上了天空,他腳步稍慢一步,長長的騎槍刺下,發出“啊——”的慘叫,整個身體都被挑的在半空翻轉,濺出的鮮血劃出一道軌跡。

半闔的轅門被撞四散歪斜,黑壓壓的三千騎兵猶如長龍硬生生貫入擁堵而來的士兵當中,兵器與兵器,呯呯呯——的碰撞發出聲響,兵器捅進血肉、擦在甲胄上,爆出的鮮血和火花不斷閃爍濺開,長槍如林般抽刺,穿著百花袍、獸面鎧的身影風馳電掣從騎兵隊伍裏殺出,一杆畫戟攪動,將一片槍林打的東倒西歪。

“爾等草芥,也敢擋我——”

暴吼,馬蹄重重的踏下,踩過一具慘叫的身體,西蜀錦紅披風嘩的一下展開,雙臂猛的發力,那杆畫戟呯的巨響,將一名都尉從馬背上向後斬飛出去。

大營陷入混亂,長龍奔著中軍的大帳過去。

……

帥帳中,袁紹神色威嚴,聲音穩重有力。

“勝敗兵家常事,四州二十萬軍隊經此一敗,爾等當銘記教訓,與曹阿瞞、公孫賊子一戰,我袁紹並非敗在陣戰之上,而是背後那些居心叵測之詭計、身邊的背主求榮小人,其實說到底也是我三軍將士,乃至你們並不齊心,若是用出全力,那曹操、公孫止焉能擋下這浩浩兵鋒?!”

寬厚的手掌在桌上拍了拍,話語慷慨激動,眾人也俱都不敢出聲回應,靜靜的聽著,到的話語停下來的一瞬,眾將、謀士耳中有嘈雜突兀的聲音傳來。

那是人的慘叫聲、馬蹄聲、呐喊聲匯集起來的喧囂撲進了大帳,眾人嘩的一下站起,首位上,傳來嘭的一聲,袁紹驚慌之下推翻了簡陋的桌案,他跨步飛快走動:“曹賊、公孫止殺來了?”

掀開帳簾,廝殺呐喊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從前營推了過來,本就軍心已破的士兵正從他們視線之中,四處奔跑、逃散,前方有士兵連滾帶爬的將敵騎襲營的消息傳了過來。

“主公!事不可違,如今軍心已散,不能作戰,當速走,返回黎陽屯紮整頓兵馬!”須發摻白的老人焦急的走過來,臉上的皺紋都在微微顫動,“我等斷後誓保主公脫險!”

袁紹緊握著思召劍柄,望著從前院潰敗下來的士兵混亂的在跑,咬牙點頭:“如此,你們斷後……”

隨後帶著郭圖、逢紀以及呂曠呂翔兄弟率領一支還能走動的兵馬從後營飛速離開。沮授握著劍柄看向留下斷後的馮禮、岑壁等將,拱手:“那就拜托二位將軍了,還請速速召集舊部在中軍設下防禦,為主公撤走爭取一些時間。”

馮禮、岑壁倆人對視一眼,身形微晃,猶豫了一下,後者拱手:“監軍,你也知事不可違,呂布、趙雲二人何等兇猛,我倆如何能擋住,如今主公既走,不如……不如我們跟著撤了……如何?”

“混賬!”老人聲音陡然嚴厲,寬袖舞動,劍尖指過去:“我等為臣,便是要為主分憂,哪有臨陣脫逃的道理可講——”

“那你就做你的忠臣義士去吧!”

馮禮扯開嗓子叫了一聲,揮動拳頭一把將老人砸倒在地,“你看看周圍,哪有士兵還可再戰,你要死,別拉著我倆,走!”

另一邊的岑壁過去攙扶老人,被推開時,他拱了拱手:“監軍,我等上去就是送死……先行告辭了!”

隨後,領著麾下帶傷的兩三千人急急忙忙的撤去後營,沿著袁紹撤退的路徑緊跟過去,空下來的中軍營地裏,沮授垂著劍站在原地,看著周圍還有士兵過來,他點點頭:“將領跑了,但總有忠心之人,爾等隨我守住這裏……”

“……一個時辰。”

前營,廝殺爆發到激烈的高度。

緩下速度騎兵已經撞在人的身上,然後踩在馬蹄下,早就殺破膽的袁軍或許一開始還有戰鬥的意志,隨著時間衰減,前營上萬人幾乎倉促抵抗了一陣,猶如潰堤般被洪流沖散,密密麻麻的人影都在逃跑,偶爾有箭矢從尚在反抗的士兵手中射出,飛入那股洪流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