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蘇醒

郭九齡覺得自己似乎沉睡了百年,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轉動著有些凝澀的眼珠,眼前的景象從模糊,再慢慢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呼吸驟然沉重,眼瞳也一下子放大,因為他看到,在他的頭頂上方,飄揚著一面大楚軍旗。

“醒了醒了!”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在耳邊響起,帶著無限歡欣。“大夫手段當真高妙,將這老兒從閻王殿裏又搶回來了。”

郭九齡偏過頭去,發現在他的身邊,躺著一個渾身纏著繃帶的家夥,躺在哪裏,猶如一個粽子,正瞪著一雙大眼瞧著自己。

“這是哪裏?”他轉過頭來,赫然發現,頭頂上方一下子多了好幾個腦袋,正瞧著稀罕一樣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自己。

“這裏是大楚西部邊軍敢死營駐地。”正中間的一個腦袋開了口,“郭老,在下章孝正,曾經的追風營校尉,我們見過的。”

“楚國軍隊,西部邊軍!”郭九齡喃喃地低語道,“我,我怎麽在這裏?我不是在落英山脈之中嗎?我回來了!”

一句話說完,腦袋一偏,又昏了過去。

“咦,昏得這麽幹凈利落?”躺在郭九齡身邊的野狗大為佩服,“了不起,了不起,大夫,不會是你醫術不到家,這老兒又被閻王老兒召回去了吧?”

“死開些!”一雙手插進了幾個大漢之間的縫隙裏,扒開,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影鉆了進來,正是醫瘋子舒暢。蹲下身子,翻開郭九齡的眼皮看了看,又診了診脈,哼了一聲:“這老頭子一聽是咱們敢死營,大概是放松了下來,所以又昏倒了,沒事兒,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吧,老子從閻王爺哪裏搶人,要麽搶不回來,搶回來了,閻王老兒就召不回去。”

野狗哼哼唧唧,“大夫,你老是幹這話,肯定是把閻王老兒得罪狠了,當心來日他收拾你,我估摸著你將來到了他那裏,肯定是上刀山下火海過油鍋,十八層地獄已經為你預定了一個名額。”

啪的一聲,一張膏藥襲來,野狗卻是早有防備,說完這句話便捂住了自己的嘴,這張膏藥便正好貼在了他手上,擡起手來,咭咭地笑道:“這一招兒,我早有防備,你暗算……啪……唔……”

“收拾的就是你,你再能也翻不出老子的手心。”舒暢拍了拍手,輕蔑地瞥了一眼野狗。

“大夫,這老兒什麽時候醒啊?我還想問他話呢!”小貓扯了扯舒暢的衣袖,問道。

“這家夥現在放松下來,估計一覺要睡到大天亮,明天問吧!”

“不能現在把他搞醒嗎?”

“我好不容易將他救活,你不會這麽快就想讓他再去報到吧?”舒暢兩手一攤。“再說了,現在就算問出來一些什麽你又能怎麽辦?秦軍還在山下呢,莫非你還想帶著敢死營再進落英山脈不成?”

小貓嘆了一口氣,轉身,有些落寞的走開。

山上慢慢地安靜了下來,舒暢躺在兩個病人的不遠處,不管在哪裏,他總是過得最舒服的,士兵們用砍下來的樹,給他做了一個躺椅,鋪上墊子絕對舒適,敢死營中多的是手藝人,這還真算不了什麽。當然,也只有大夫有這個待遇,即便是兩個傷員,現在也只不過是躺在石板之上,作為優待,兩人的身下鋪了厚厚的一層落葉。

野狗偷偷瞄了一眼閉上眼睛的舒暢,似乎是睡著了,無聲咧嘴一笑,偷偷從身上折了一根小樹枝,慢慢的一點一點伸過去,伸到了郭九齡的腋下,不停的捅啊捅,那裏可是軟肉,捅一下夠疼的。

小樣兒,不怕你醒不過來。野狗在黑暗之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郭九齡如同木雕泥塑,任野狗在哪裏作著小動作,就是沉睡不醒,氣得野狗齜牙咧嘴,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喀巴一聲,樹枝斷了。

野狗閃電般地縮回了手。

“死狗,再做小動作,信不信我拿根樹枝來捅你屁股!”舒暢沒有睜眼,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野狗立時汗毛倒豎,現在他可還不利索,翻個身都要人幫忙的貨,舒暢要捅他屁股,絕對是一捅一個準。再說了,敢死營想捅自己屁股的人只怕不在少數,別人不說,和尚絕對是興高采烈。這個死變態。

野狗在心裏罵了一句,卻是不敢再玩這些小動作了,瞄了一眼郭九齡,你個老不死的,咋就能睡得這麽死呢?咬牙切齒之間,野狗卻也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郭九齡覺得渾身燥熱,他想扭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一股股炙熱在身上流淌,似乎要榨幹他身上的每一滴水份。

“水,水!”他喃喃地叫道。

嘴裏一股冰涼的汁液灌了進來,他貪婪地大口喝著,體內的炙熱似乎隨著這股清涼而迅速地被壓制了下去,然後,他感到了滿嘴的苦澀。

緩緩的睜開雙眼,入眼一片刺目的白,趕緊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眯著眼睛睜開,是的,大楚的軍旗,敢死營的軍旗,還有那一個個身著黑色鐵甲,手握著鐵刀的敢死營士兵,在出征之前,他去過敢死營,知道這是敢死營的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