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證據

郝宗義跌坐在家廟之內祖宗的牌位之前一言不發,從劉家大管家劉保離開之後,已經整整兩天了,不言不語,不吃不喝。

劉保從豐縣回來,給他帶回來了他獨生兒子的郝家國的遺體。

一宗看起來異常簡單的剿匪任務,原本以為只是一次冬季的武裝拉練,順便獲取一點軍功,但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別,卻是永訣。出發之時英姿勃發的兒子,回來的卻只是靈樞之內一具冰冷的,傷痕累累的屍體。

夫人在看到兒子屍體的第一時間就昏厥了過去,醒來之後便不言不語,不哭不笑,宛如活死人一般,整個郝府之內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可老太爺傳過來的話,更讓郝宗義驚怒交加。

不要想著報仇,現在私仇是小,沙陽郡事大,大家要群策群力,保住沙陽郡的控制。

自己的兒子死在土匪手裏,居然還要自己忍氣吞聲,與土匪把酒言歡嗎?郝宗義滿腔憤懣,但劉保話裏話外的意思極是明顯,劉家與另外幾大家已經達成了協議,他們的家人都還好好的活著,所要付出的,只不過是一些錢糧而已,可自己,卻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說什麽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一個甚至很多個?當自己是什麽,當自己的兒子是什麽,阿貓阿狗嗎?郝宗義憤怒地低吼著。

反對?有用嗎?沙陽郡是劉老太爺的沙陽郡,另外與自己實力差相仿佛的四大家已經與劉家同聲共氣,自己的主張不會有任何的作用,相反,如果自己不認同劉老太爺的意見,只怕接下來,郝家便要面臨著巨大的危機。

作為沙陽郡的土生土長的家族,他太清楚劉氏的強大。那些水面上的,水面下的,對郝家都有著絕對的優勢,更不要提還有另外四家以及官面上的支持了。

痛恨入骨,卻又無可奈何,這種感覺讓他幾乎想要發瘋。

“老爺,老爺,您出來吧!”外頭傳來了小妾哀哀的哭泣之聲。郝宗義理都不想理。

“老爺,出來喝口水,吃點東西吧!”外頭的聲音不斷地響起,讓郝宗義更加煩悶透頂,吃?怎麽吃得下?

他大步地走到門邊,哐當一聲打開門,看著門外跪了一院子的人,揮舞著手臂,憤怒地吼叫道:“滾,都給我滾得遠遠的。”

看到院子裏的小妾和一眾家人仍然跪在哪裏,勃然大怒的郝宗義順手操起了走廊之上的一條板凳,瘋子一般的向著眾人擊打而去。

一片驚呼聲中,院子裏的人狼奔鼠竄,頃刻之間消失一空。

眼前終於清靜了,郝宗義咣當一聲丟了板凳,步履踉蹌的走到屋內,關上房門,再一次陷入到悲痛欲絕之中。

時間緩緩地流逝,夜色如約而至,風仍然那麽大,雪仍然那麽急。郝宗義知道,就是在這樣的天氣之中,仍然從沙陽郡有源源不絕的車隊在向著豐縣前進,他們在用錢糧去換回自己的兒子,孫子,可自己,卻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了。

顧全大局!這就是劉保臨之時留給自己的最後四個字。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郝宗義沒有回頭,目光只是癡癡地看著供桌之上,新添的那一塊靈牌。

“滾出去,滾出去!”他低吼道,“我不想見到任何人。”

“郝家主,難不成你窩在這裏,看著你兒子的靈牌,你兒子就能活過來?還是能為你兒子報仇?”身後傳來的聲音讓郝宗義一個激淩,他霍地回頭,眼前出現的人讓他幾乎失聲叫了出來,伸手指著對方:“你,你……”

來人微笑著,“知道公開來見郝先生不方便,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郝先生還請不要見怪!”

郝宗義終於回過神來,雙手抱拳,向著來人拱手為禮。

“周大人!”

來人,是來自越京城的監察禦史周文龍。看著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周文龍,郝宗義震驚得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周文龍走到靈桌前,上了一炷香,雙手抱拳,一揖到地。

“為國身殞,當為我輩楷模,郝家主,有你一個好兒子。”回過身來,他看著郝宗義,情真意切地道。

嘩啦一聲,郝宗義的淚水便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滔滔而下。他嗚咽著仆倒在靈桌前,雙手死死地摳著桌子。

周文龍盤膝坐在一側,靜靜地看著郝宗義。

終於,郝宗義的情緒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郝先生,我來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周文龍緩緩地道:“如果你真愛你的兒子,心疼你的兒子,那就該與我聯手。”

“我憑什麽相信你?”郝宗義擡頭看著見子的靈牌,“周大人,如果你真有法子,就不會這個樣子,鬼鬼祟祟地摸到我家裏來。”

“我是堂堂的監察禦史,卻不得不像一個小賊摸到你的家中,你不覺得這正是我們大越的悲哀嗎?”周文龍義正辭嚴地道:“大軍剿匪大敗,居然與土匪媾和,以錢糧來換取俘虜,甚至與土匪勾連,欺上瞞下,郝先生,他們如此做,如何讓像你兒子那樣戰死沙場的英雄們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