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破陣

一支烏漆麻黑的手從窄窄的山壁縫隙裏伸了出來,長長的指甲裏,填滿了黑色的汙垢,手掌慢慢的攤開,一片潔白雪花正好從空中飄落,恰好落在掌心之中。

黑手輕輕一顫,定在了半空,那雪花瞬間便化為清水,浸濕了手心。更多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在掌心之中,不再化去,卻是慢慢堆集起來。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那只手緩緩的縮了回去,雪花被緊緊的攥在手中,變成了一個雪球,攤開,凝視,雪球在掌心裏慢慢的變成了一柄小劍模樣,輕盈的飛起,在縫隙之中盤旋來去幾趟,驟然加速,哧的一聲,竟然深深地插進山壁之中。

雪水慢慢地順著山壁滑下,雪仍然還是雪,但山壁之上卻多出了一個深洞。

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聲哀怨的呻吟。

一聲憤怒的嘶吼。

一個人從縫隙之中慢慢地走了出來,長長的頭發如同一綹綹糾結在一起的麻繩,胡亂的披散下來,直垂到腰間,胡子與頭發糾結在一起,幾乎將嘴都完全遮住,身上幾乎不著寸縷,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破爛的短褲還勉強遮著羞,而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傷疤層層疊疊,新傷蓋著老傷,幾乎沒有多少好皮肉。最新的傷口傷疤明顯才剛剛長好,粉嫩的顏色與其它地方的皮膚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開雙臂,他仰天長嘯,嘯聲直沖雲天,漫天飛舞的雪花被震得倒卷而起,而隨著他的這一聲嘯叫,整個谷中,劍嘯之聲也突然大作。似乎無數道劍氣,正在與這聲嘯叫相應和著。

轉身,探手,從山壁縫隙裏,拔出了一柄黑沉沉的大劍,直起身子,伸手一扯,從山壁上扯下一截山藤,將大劍背負在了背上,這人赤著雙腳,一步一步向著記憶中的谷口走去。

這裏是竹山。

這裏是萬劍谷。

這人,自然便是被迫進入萬劍谷以性命來搏一線生機的楊致。

一道淩厲的劍氣倏忽之間由遠而近,直撲楊致,踏出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地上的一片枯葉卻是閃電搬的飛起,撲的一聲,迎上了那道飛來的劍氣,馬上便被絞得粉碎,但那道劍氣,卻也就此消失無蹤。

步伐不停,繼續向前,越來越多的劍氣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石頭,樹葉,草根也從地上不停的飛起,迎向這些劍氣,在自己粉身碎骨的同時,卻也成功地讓這些劍氣無功而散。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愈靠近谷口,劍便便愈是厲害,天空之中仍然在飄著雪,但楊致的額頭之上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微微喘著粗氣。

他已經走了整整半天了,這半天來,他沒有停下哪怕一小步,但現在,他卻停了下來,眼神凝重地看著他的正前方,那裏,並排插著三柄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手撫摸上了劍頰,被他撥開的胡須和頭發之下,露出了一條腥紅的傷疤,這便是一個月前他在這裏留下的,現在,他又回來了。

反手,握住了後背的那柄黑沉沉的大劍,一聲清亮的劍鳴,大劍被他握在了手中,平平舉起。再吸一口氣,他怒喝一聲,大步向前跨出。

三聲劍鳴,插在地上的三柄劍,驟然飛了起來。

“我一定會出去的。”楊致憤怒的吼叫了起來。

萬劍谷的入口,並不是如同一般人想象的那一樣,是夾在兩山之間,他的入口卻是一道懸崖,一條僅僅能供人勉強踩一只腳的階梯,從崖頂盤旋而下,站在懸崖頂上往下望去,明明並不深的萬劍谷,卻氤氤蘊蘊,根本看不到底部。

這裏,對於一般的萬劍宗弟子而言,就是一個禁區,在他們的傳聞之中,不是有誰從內裏走出從而成為了整個門派的英雄,反而是一個個悲慘的能讓人絕望的傳說。數百年來,進去的人多,但出來的人,卻少。

淩飛盤膝坐在谷頂一塊光溜溜的石頭上面,也不知有多少人曾在這裏坐過,整塊石頭光可鑒人,幾乎能照見人影兒。在他的面前,擺著幾個盤子,竟然裝著幾樣菜肴,旁邊還擱著一壺酒,兩個酒杯。

“師弟啊,也不知道你還活著沒,半年前聽師父說你還沒死,師兄我挺高興的,可那一次過後,師父就出山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去問掌門師叔,可掌門師叔也不搭理我。師弟兄,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不管你還活著沒,師兄都敬你一杯酒,你喝了吧!”淩飛將兩個杯子倒滿,一杯傾倒進谷中,另一杯卻是一仰脖子,喝了進去。

“這幾樣菜呢,都是你愛吃的。”淩飛微笑著:“他們都說你不是好人,可我知道你只是性子跳脫了一些,平時囂張跋扈了一些,心地還是極好的,當年我母親病重,是你帶著我連夜去上京城,將一個太醫幾乎是綁著去了我家,這才救了我老娘一條命。就這一件事,我就認定你是我這一輩子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