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血戰

所有人都以為龍遊縣不可能堅持住,但他偏偏就在洛一水的大軍狂攻之下,屹立不倒,整整三天過去了,先鋒黃昊數次強攻,就無功而返,連他自己,也在一次強攻之中受了傷。等到洛一水大軍趕到,換上付銘,亦然束手無策。

洛一水面目陰沉地看著小小的龍遊縣城,這個根本不在他計劃中的小地方,現在正成為了他前進道路之上一塊最難啃的骨頭,而支撐龍遊縣城的,並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那個在戰鬥時,拄著刀,一直站在城門樓子上,白衣飄飄,白發飄飄的老婦人。

那是蕭正剛的夫人,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太婆,黃昊就是在一次強攻之中突上城墻被她擊傷的。

現在的龍遊縣城,就像無盡浪濤之中的一塊礁石,無論海浪多急多猛,甚至有時候會將他們完整淹沒,但等到這波浪潮退去,他們卻依然頑強而立。

簡放渾身浴血,揮舞著大刀,牢牢地守衛著他負責的這一段墻頭,在他的身邊,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刀是提不起的,手裏拿著的是一柄弩機。

第一天,這個孩子射殺了第一人,那人慘叫著從城頭摔下時,這個孩子也蜷縮在墻根下,放聲大哭起來。

一個白衣大漢走了過來,將他從墻根下提了起來,左右開弓就是幾個耳光,然後提著那個孩子的頭發,指著遠處旗杆之上那個怒目圓睜的腦袋,厲聲喝斥道:“看到沒有,那是你的爺爺,被那些反賊殘害了,蕭家兒郎流血不流淚,用你手裏的箭,每多射殺一個敵人,便能替你爺爺多報一份仇。”說完這番話,將孩子又擲在墻根之下,竟是揚長而去。

簡放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身邊的這個娃娃,竟然是蕭正剛的孫子。

三天,這個孩子射出手裏的弩箭之時,手不會再顫抖,臉上也呈現出咬牙切齒的痛恨,嘴裏念念有詞,但眼眸深處,藏著的那一抹恐懼,讓簡放卻為之心疼,他的孩子也在這麽大,他完全法想象自己會將自己的孩子放在如此殘酷的戰場之上。

殺人,對這樣的孩子來說,是多麽一件殘忍的事情。

三天,他與這個孩子一直呆在一起,他們沒有下過城墻,晚上,當這個孩子顫抖著說夢話的時候,他總會將他攬進自己的懷裏,而此時,孩子則會緊緊地將他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撈到什麽東西一般。

三天,白衣漢子們倒下去了一半,而他的部下也失去了一半。仗打到這個程度,就算是簡放的手下,也不能再簡單的歸結於銀子的刺激了,朝夕相處的夥伴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自己面前,鮮血,火光,讓每個人內心深處最原始的獸性完全被激發了出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別說無路可去,就算有路可去,他們也不可能放棄龍遊城跑路了,因為從龍遊往中平,一路之上無遮無擋,如果逃跑的話,他們會被憤怒的追兵撕成碎片。

從最開始的被銀子刺激,到中間的騎虎難下,到現在的歇斯底裏,每個士兵都忘記了他們最初的夢想。

現在,他們只有一個願望,戰鬥下去並爭取能活下來。

一隊隊的士兵從墻根底下那如山的銀子堆邊走過,卻沒有人去瞟一眼那染著血的銀兩,眾人的眼神是麻木的,而當戰鼓聲響起,當呐喊聲響起的時候,他們麻木的眼神,又旋即化為了亢奮。

咣當咣當數聲,那是雲梯再一次靠上城墻的聲音,城墻上的士兵們呐喊著沖了上去,有的用推杆拼命地把雲梯往外推,有的則端起後面燒得滾燙的開水,不管三七十二一就潑下去,最開始是用油的,現在已經用光了,接下來用開水煮糞便,可現在也沒有了,便只剩下了開水。

有的舉起檑石,滾木,拋砸下去。

城上原來布置的拍杆,釘拍,早就在叛軍一次次的進攻之中損壞而不能再用了,現在他們只能靠這些東西了。

不時有士兵剛剛舉起手中的東西,便被羽箭洞穿而慘呼著倒下,但城下,傳來的慘嚎之聲更多。

“躺下!”一把將身邊的孩子推倒,簡放一邊提起刀來,從昨天到現在,他每每都讓孩子躺在一地死屍之中裝死,而當他與敵人廝殺之時,躺在地上的孩子則用手裏的弩箭暗算對手。孩子手裏的弩機不大,但構造卻很精妙,比起一般的軍用弩機殺傷力大得多,破甲穿骨,輕而易舉,這是蕭正剛活著的時候送給孫子的禮物,軍人家給孩子的禮物,總是出乎一般人的想象,像簡放,在兒子十周歲的時候,便送給了他一柄鋒利的匕首。

不知蕭正剛從那裏弄來的這個玩意兒,但這兩天,憑著兩人之間的密切配合,他們已經格殺,不,應當說是暗算了十余名叛軍將領,而這些人中,沒有一個的武道修為比簡放要差,他們到死也沒有搞清楚,自己竟然是被一個小小的孩童暗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