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1章 傾訴

齊軍營地之內的一個偏僻的角落,有一個特殊的地方被圈禁了起來,裏面並不是營帳,而是一個個的囚籠。一個個衣衫襤褸,形容憔悴的漢子或躺或坐,不少人身上都帶著傷,奄奄一息的躺在籠子裏,半天也不動彈一下。

拓拔燕胳膊底下挾著一大壇子酒,在這個小營地之外,來回徘徊了半晌,最終,還是一咬牙,跨步走了進去。

囚籠大小不一,有的關著三五人,有的卻只關著一個人。拓拔燕走到中間的一個小囚籠跟前,俯身看著一個四仰八叉躺在裏頭的漢子,臉上露出悲傷的神情。

漢子的臉上以及裸露在外面的身體之上滿是血痂,頭發胡子長成了一片,糾纏在一起結成了板塊,看到拓拔燕,他伸手撥開了覆蓋在臉上的毛發,露出了本來面目,赫然竟是拓拔燕曾經的副手慕容海。

慕容海翻身坐了起來,靠著囚樓,盯著拓拔燕,突然笑了起來:“怎麽?鬼影兒的人把我折磨得欲仙欲死都沒有讓我屈服,現在換成你來打感情牌了嗎?別費勁了!”

拓拔燕一屁股坐在囚籠外頭,搖了搖頭,“不是,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不會作無用功,我也是剛剛知道你被抓住了押來了這裏,怎麽就沒有跑脫呢?”

他倒了一盅酒,從囚籠的縫隙裏遞給了慕容海。

慕容海接過酒,一口喝得幹幹凈凈。“老子本來是跑得脫的,只可惜匡老三他們幾個被抓住了,狗日的鬼影兒將他們倒吊在哪裏往死裏折磨,明知道是陷阱,老子也要闖一闖。”

“你總是做事不想後果,結果是匡老三沒有救出來,你也搭進來了。”拓拔燕嘆息道。

慕容海嘿嘿的笑了起來:“我沒有你那麽多花花腸子,就是看不得兄弟們受苦,老子沖上去了,狗日的一刀就斫了匡老三的腦袋,匡老三的腦袋骨碌碌就滾到了我面前,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我懷疑他也想沖我咆哮。說不定還想向我吐唾沫,你知道那臭王八蛋最喜歡吐人唾沫星子。不過老子不後悔,至少老子沖上去,匡老三得了一個痛快不是嗎?拓拔燕,你還記得匡老三是誰嗎?就是我們第一次打跑馬坪的時候,那個替你挨了一箭的家夥,在床上掙了半年命才活過來的,可惜啊,這一次再也沒得救了。”

拓拔燕舉起酒壇子,自己也喝了一大口,悶悶地道:“我當然記得他。海子,你恨我嗎?”

幕容海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沒什麽可恨的,這些年在戰場之上,你救了老子不止一次,權當是將這條命還你了。”

“海子,只要你願意還跟著我幹,我現在就能把你放出來!”拓拔燕突然道。

慕容海哈哈大笑:“你真敢?你就不怕我假意答應你,然後趁著你不注意的時候,一刀便砍了你的腦袋,就像匡老三被人砍了腦袋那樣?拓拔燕,我知道你心中有愧,但也用不著在老子面前假模假樣,老子沒什麽可遺憾的,老婆娃子現在過得好得很,娃娃轉頭出了京師大學堂就能得一個縣令,老子怎麽可能讓他們因為我而受到牽累,這些年,老子快活過夠了,死了也不覺得委屈。”

拓拔燕一仰頭又喝了一在口酒,莽漢子隨口說出的話,總是能這樣直指人心,毫無掩飾,是啊,就算現在慕容海答應投降,自己敢用他嗎?只不過是求一個心安罷了。

“別光顧著你喝啊,你帶著酒來,不就是給我喝的嗎?”慕容海叫了起來,“你說說,抓住了我,又不砍我的腦袋,巴巴的將我弄到這裏來是個什麽意思?”

他伸手去抓拓拔燕手裏的酒壇子,當啷啷一聲響,手上的鐵鏈卻讓他的手伸到了一半便再也夠不著了。拓拔燕倒了一盅酒,遞給了他。

“齊國的皇帝與大明的皇帝要在這裏會面。”他道。

慕容海一愣,“這麽說來,老子很可能死不了啦?齊國皇帝巴巴的將我們弄到這裏來,難道是想將我們賣給大明皇帝?可我們就是一些窮廝殺漢,不值錢的。”

“我不知道。”拓拔燕搖頭道。

慕容海呵呵的笑了起來:“看來你也沒有我混得那麽得意嘛!拓拔燕,我就不明白了,你幹得好好的,幹嘛要向齊國人投降?以後有的是你後悔的時候,齊人,幹不過大明的。”

“你為什麽不投降?”拓拔燕反問道。

“廢話,老子婆娘娃娃都在大明,過得不錯,投降了齊國,他們就要遭殃。”慕容海道。

“我的孩子,妻子都在齊國。”拓拔燕幽幽地道。

“可是沒人知道你是誰?”慕容海愣了一下,“我覺得你不僅僅是為了這個?你老婆的身份與我老婆可不一樣,人家出身名門,就算你暴光了,她也不見得有事。”

拓拔燕愣了半晌,終於還是頹然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海子,你說我們出生入死,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做人上人嘛。可是我現在在齊國已經做到了,我是大將軍,手握數萬重兵,位高權重,在齊國,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但在明國,我算什麽?一個暗探。一個見不得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