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9章 最糟糕的時候

與來時的風平浪靜相比,返程之途卻是風浪大作,大風卷雜著雪花將視力範圍所及之處盡皆覆蓋。雪花落在海面之上,便無聲無息的消失,但卻在戰艦之上存留了下來,不少的地方已經覆蓋上了薄薄的一層積雪,凝結成了一層硬殼。三層戰艦打頭開路,後面一路跟著這一次出擊的另外幾艘小型戰船和半潛船。因為風浪的關系,半潛船也已經完全浮上了水面。

戰船一艘不少,但一千五百余名水師陸戰隊,回到戰船上的不過只有二百余名,這還是在梧州陽泉作為佯功吸引明軍主力的那支小部隊的幸存者。而攻擊明人鎖江關的大部隊,沒有一個能跑回來。

這一次行動,是遭遇到了徹徹底底的失敗。

回到戰艦之上後,曹輝便將自己反鎖在一間艙房內,整整兩天,不吃不喝,即便是蔣通前去相勸,也不是毫不理會。

短短的時間之內,齊國人在明國人面前連吃兩場大敗仗,可謂是損失慘重。盤龍山之役,折損了兩位宗師,以及鬼影大將賈方舟,這一次,他們不但失去了一千余人的精銳軍隊,在楚地江南建立起來的諜報網毫無疑問也將因為這一次的行動而會被明人以犁庭掃穴之勢拔除一空。

而他們,什麽也沒有得到。

“大師,曹統領還是沒有出來嗎?”安排好了航行事宜之後,樊新來到了頂層,看見了蔣通。

蔣通搖了搖頭。

“勝敗乃兵家常事,統領這是怎麽啦?他可不是一個容易氣餒的人吧?”樊新有些不解。

“這段時間連吃敗仗,損失極大。”蔣通嘆了一口氣。“而且樊將軍,說句實話,這一次,連我也感到恐懼了。”

樊新吃了一驚:“大師,你是宗師之尊,有什麽可懼怕的?這世上堪稱為您的對手的人也不算多吧?”

蔣通苦笑:“如果是說武道對決,哪怕是面對畢萬劍秦風這樣的頂尖的好手,哪怕明知我會失敗,我也不會感到恐懼,只會激發更強的求生欲望而爆發出更強的戰鬥力,但這一次讓我感到恐懼的卻是一些不懂武道,甚至有些怯懦的家夥。”

“這是什麽道理?”樊新大惑不解。

蔣通看著風起浪湧的大海,跟樊新說起了梧河之上的那一戰。

“就是那麽一個商人,自己躲在一堆絲綢之中,連看我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但卻不曾猶豫地駕船沖向了我,他可能知道自己會死,但他仍然沖了上來。還有那個年輕的商人,見我幾腳便將一只商船傾覆在河上,竟然嚇得暈死了過去,但他的船仍然撞了上來。”蔣通嘆了一口氣,“你說這是為什麽?那些商船上裝著他們的身家性命,整整一船的絲綢,可真是一筆大錢啊,就這樣全部翻在了梧河之中,樊新,你想得通嗎?”

樊通沉默不語。

“還有那些商船護衛,這些事情與他們有關系嗎?或者有關系,或者說沒有關系,他們只有百多人,但面對著我們上千的戰士,他們也是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樊新的身體竟然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那一刻,當為了大明的呼喊之聲在鎖江關那片地方響起的時候,我感到了恐懼,我戰意全無。這樣的一個國家,這樣的百姓,讓我從內心深處感到害怕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我們大齊不可能戰勝這樣的一個國家。”

“我們一定會打贏他們的,大師您碰到的也許只是一個特例。”樊新咬著牙道。“那些商船護衛,應當都是明軍的退役士兵。”

“那些商人呢?”

“也許他們是特別的那幾個。”樊新道:“商人是一個什麽樣的德性,大師您在大齊不是沒有見過?”

“正是因為見過,我才感到驚懼,明國連商人的脾性都能改變,這才是最令人擔心的地方啊!”蔣通搖頭嘆道:“樊將軍,你是擊沉過明軍主力戰艦的人,當時你是怎麽做到的?”

樊新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不過是拼命而已,當初我帶領的都是快船,速度比對方要快,而且占了出其不意的偷襲之利,可即便如此,我也損失極大。論起戰艦來,明人的確要比我們強大的太多,這些年來,我們落後太遠了。不過現在我們也在不停地改進,最新造出來的戰艦性能,與明人現在的主力戰艦在各個方面的差距已經全方位縮小了,再過上幾年,我們便能打造出幾支與明人相抗衡的艦隊來。”

“但願如此吧!”蔣通情緒有些低落。“明人說起來常備軍只有我們大齊整個軍隊的一個零頭,現在他們所有的軍隊加起來,不會超過三十萬吧,但真正大戰一起,他們能動員起來的軍隊,只怕比我們大齊只多不少。”

“藏兵與民。”樊新有些無奈地道:“明人采取的三年退役制度,允許士兵退役之時攜帶自己的盔甲武器離開,還有他們的民兵預備役制度,這都需要強大的財力以及對治下強大無比的控制力才敢做的,大齊做不到這一點。大師你能想象我們大齊如果允許士兵離開行伍之時攜帶全套武器離開的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