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誅心惑神幻真偽(下)(第2/2頁)

宋代的重要州府,大抵都有三個名號——州名、郡名以及節度軍額。比如秦州,州名為秦,郡名為天水,節度軍額則是雄武軍。州名是屬於地方行政區劃用名,最為常用。郡名則是古名,大率是爵封之用,比如天水郡公、天水郡君等。而節度軍額,則是承繼自晚唐五代,節度使自太祖杯酒釋兵權後已無實際意義,只是高品武臣的官名,但節度使司的幕僚官們,依然是節度州中執掌政務重要的官員。

吳衍便是隸屬於秦州的雄武軍節度判官,與成紀縣兩不相幹,不過占了個近字,故而當先趕了過來。作為節度判官,有執掌州中兵事的資格。

如今西夏人主力正攻打秦州隔鄰、屬於涇原路的原州,而偏師則在攻擊甘谷城,雖然只是按照慣例一年一度的打秋風。但今年年初的時候,秦州剛剛被十萬西夏軍全力攻打,幾個寨堡被攻破,廝殺得極為慘烈,原任秦州知州因此罷職——韓岡的兩位兄長也是死於此役——故而今次也無人敢疏忽。秦州知州、秦鳳路經略李師中已遣一軍前往扼守秦鳳、涇原之間要道的籠竿城【今隆德縣】,以便能夠直接支援涇原路,而自己又去了秦州轉運樞紐的隴城縣【今天水市麥積區】,去檢查當地的城防和糧道安全。

李師中不在城內,本是知州副手的通判又剛剛調任,所以吳衍便代掌其職,主管兵事。吳衍做事兢兢業業,也知道如今知州不在,權力三分,實是一點差錯都出不得的。每日晚間他跟節度推官和錄事參軍三人,再加上司戶、司理兩參軍一起,輪流在州衙中值守。

今夜正好是吳衍值夜,當聽到警號響起,便立刻出了州衙帶著一隊巡城甲騎急急趕來。半路上,他心中一直都是忐忑不安,胡思亂想著,只擔心軍器庫出了大事。可當他進了軍器庫大門,卻見也沒有什麽反常,心中卻是微有怒意,只想找出吹響警號之人好好敲打一番。

韓岡不知吳衍所想,正要上前稟報。這時,已經沖到院子深處進行搜查的士兵,突然在後面大叫道,“節判!這裏有人死了!”

吳衍循聲望去,借助火炬之光,他終於看到了在三十步外的庭院地上,正躺著三具屍身。急急改口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這次甚至不用韓岡出頭,王九丟下手中的帶血的長刀,上前將串通好的謊言極有條理稟報給吳衍,“啟稟節判,今夜有三名賊子,謀圖不軌,翻墻偷入軍庫。幸虧韓三秀才警覺,他們才沒得逞!……”

韓岡低下頭,將表情隱在燈火不及的陰暗處,暗自竊笑。千年的時光,進步的不僅僅是自然科學,同時還有社會科學……就不知惡性洗腦算是自然科學呢,還是社會科學?

王九提到了韓岡的名字,吳衍從他那裏了解到事情的大概經過後,當即開口問道:“韓三秀才何在!?”問是如此在問,但他的視線已經落到了韓岡的身上。身材雖是高大得像個武人,但身著士子才穿的襕衫,眉宇間又有著濃濃書卷氣,讀書人的相貌和氣度,跟普通士兵截然不同,沒什麽人會錯認。

韓岡上前,作揖行禮:“啟稟節判。韓岡在此!”

韓岡走到近前,借著火光,吳衍更仔細地上下看了兩眼。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骨架很大,卻有些病弱態的瘦削,眉眼稍嫌銳利,可說起話來斯斯文文,的確是秀才做派,讓他心生好感:“你是何人?現任何職?”

“啟稟節判,學生韓岡,今忝為成紀監庫。”

“你是個讀書人?”吳衍明知故問。

韓岡恭聲回道:“學生的確讀過幾年書。”

吳衍皺眉:“既是讀書人,怎麽接了如此賤職,豈不是有辱斯文?!”

韓岡嘆道:“縣中有招,乃是衙前之役。家嚴已近半百,為人子者怎能讓老父操此苦事。”

吳衍點了點頭,看著韓岡的目光也柔和了一點,百善孝為先,孝子通常都是與忠臣並立。韓岡出頭應役,讓老父得閑,的確是孝順:“倒是有孝心的!方才吹警號者可是你?”

“正是學生。”

“你再將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地說給本官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