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二)(第2/2頁)

而張載的崇文院校書一職,甚至連王韶都要艷羨三分。崇文院又稱三館秘閣,是昭文館、史館、集賢院和秘閣的統稱,單看此時的宰相都要兼任三館大學士一職【見第三章注4】,就知道崇文院有多重要。崇文院號為儲才之地,進了館中,便等於是入了升官的快車道,一旦朝堂上職位有闕,首先就會從崇文院等館職成員裏挑選。

作為弟子,老師得到重用當然是件喜事。可對沒有關系的王厚來說,卻只是個出來喝酒的借口。

“愚兄怎麽會騙你!”王厚笑呵呵越過韓岡,先一步進屋。

韓岡也跟著進房,廂房中的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一個火盆已經燃起,將屋內烤得暖烘烘的。王厚已經坐了下來,正拿起酒壇向個用來熱酒的大銅酒壺倒著。

韓岡暗自嘆氣,有王厚這個酒肉朋友天天來搗亂,根本無法安下心來讀書。如今雖不需進士功名就已經能做官,但開卷有益,只有多讀書,增長學識,日後在那些千古名臣面前才不會露怯。

王厚可不知道韓岡心中抱怨,他將倒空的酒壇丟到桌子下面,把銅酒壺吊在火盆上熱著,坐回來對韓岡笑道:“幸逢喜事,不知玉昆有否佳句以記之?”

“處道兄,你也是知道小弟不善詩賦,就別打趣了。”韓岡嘆著氣,這不是難為他嗎,“但凡吟詩作賦的本事強一點,小弟就去考進士了。”

王厚安慰韓岡道:“但玉昆你通曉經史,擅長政事,這才是正經學問。”

“經傳再高,也只能考個明經,進士可就沒指望。”

“玉昆你有所不知,”王厚用手指摸了摸火盆上的大酒壺,試著冷熱,隨口道:“王相公本有意以經義策問替換掉進士科的詩詞歌賦,以玉昆之才,當有用武之地。只可惜讓蘇子瞻給攪和了。”

“什麽!”韓岡猛然驚起,“竟有此事?!”

王厚奇道:“玉昆你不知道?哦,對了!這是半年多前的事,你那時正好在病著……就在當時,王相公上書建言,要興學校、改科舉,棄詩賦而用經義。官家可都讓二府、兩制還有三館眾臣一起議論了,命人人都要上劄子。東京城內沸沸揚揚,國子監中人心惶惶,天下都傳遍了,你說有沒有?!不過最後讓蘇子瞻的一本奏章否了,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是嗎?……”韓岡聲音低沉下去,暗自揣測著王安石的用意,此舉又會給政局和自己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改科舉、興學校這兩條很好理解,就是為了選拔和培養人才——變法的人才。而蘇軾會反對,也不難理解,他畢竟是以詩賦出名,也是靠詩賦考上的進士,交好的友人、弟子都是以詩賦見長。屁股決定腦袋,哪個時代都不會變。

韓岡願意拿腦袋打賭,司馬光雖然與王安石互為政敵,但他絕沒有在科舉改革上與王安石作對過一句。為何?還不是因為他是陜西人——不擅長詩賦文章的陜西進士。只是若想對此事進行更深一步判讀,還要把王安石和蘇軾的奏章拿到手上才夠。

王厚見韓岡突然不說話了,問道:“怎麽?還在想詩賦改經義策問的事?”

韓岡擡眼對王厚說道:“我在想王相公為何要改科舉。”

“為何?”

“因為人才難得。變法之要,首在得人。而科舉掄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路,如果處道兄你是王相公,你是想看著的是擅長吟詩作賦、卻反對變法的進士,還是熟讀經史、長於對策的同志?”

“同志?”王厚咀嚼著韓岡用的這個生僻的詞匯,笑道:“這個詞用得好。《國語》有雲:‘同德則同心,同心則同志。’如果愚兄是王相公,當然想用與自己同心同德的人才。王相公在奏疏中本也說了,‘朝廷欲有所為,議論紛然,莫肯承聽,此蓋朝廷不能一道德之故也’。他興學校、改科舉,當然是為了選拔人才,教育同志,要‘一道德’。只可惜啊……卻被否了。”

“誰說給人否了,就不能重提的?今科是不可能了,但三年後的下一科,很有可能就改用經義策問取士!說不定到時小弟也……”韓岡說著說著突然笑了起來,搖搖頭:“都已經有官身了,也考不了進士,管日後王相公能不能改,都是跟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