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女兒心思可知否(上)(第2/2頁)

“這叫什麽名字?”

“小黑狗,又不是小白狼?不叫小黑叫什麽?旺財、來福之類的太俗了,我也不喜歡。”韓岡笑道,把剛剛有了名字的小黑狗放在地上,它刺溜一下便鉆到了院子中的磨盤後,又探出頭來沖著韓岡齜牙咧嘴地叫喚。

“別說那麽多了,快點進屋暖和暖和。”

韓岡和李信身上都是裹緊披風,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可臉色仍在夜風中凍得發青,韓阿李一個勁地催著兩人趕快進屋去,而韓岡則是先從石磨上挖起一捧雪,用力搓著凍得有些發僵的臉頰和雙手。

冬天最忌諱的就是凍傷。若是耳朵像王厚那樣得了凍瘡後發膿流水,第二年基本上就會再復發,一年一年都不會間斷,而貿貿然從冷地裏走進暖和的地方,肯定會生瘡。李信也學著韓岡的樣兒,兩人用雪直搓得臉上手上的皮膚滾熱發燙,才跨過門檻走進溫暖的屋內。

掀開簾子一進門,一股暖意頓時傳遍了全身,韓岡舒服地嘆了口氣。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溫度計,他只估計著這幾日的氣溫應該是在零下十度上下,雖說比起臘月初一陣寒流後的天寒地凍要好上許多,可這個溫度下在野地裏跑上三天,也是件很要命的事。

不知是不是沒有工業革命的緣故,還是自然氣候演變的因素,北宋的氣溫比千年之後要冷得多,據說廣州冬天都會下雪;有些年份的冬天,太湖上都能行人。在秦州城中,逢著冬天,路邊倒斃的屍體並不鮮見,往往一場寒流之後,城北的化人場就能連續兩三天生意興隆。韓岡也是靠著預防措施得力,才沒有生了凍瘡。

吩咐了韓雲娘去廚房燒熱湯為韓岡、李信驅寒,韓阿李把火盆撥旺,招呼著兩人快點坐下來烤火。

韓千六也在火盆邊坐下:“三哥兒,不是說除夕前就能回來嗎?怎麽拖到今天,俺去城裏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究竟出了什麽大事?”

“倒沒什麽大事!就是被雪阻著回不來。隔了兩百多裏幾重山,古渭的雪比秦州大多了。在古渭,臘月底的那場雪下了都有一尺多厚,等回來時過了伏羌城,馬才能放開蹄子跑。”

韓岡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當真大一點的事也沒有。但實際上,古渭的事情已經不能算小了。雖然當日隆博和碩托兩部在古渭寨中的紛爭,被劉昌祚強行鎮壓下去。不過連劉昌祚都沒想到,在古渭寨被殺的竟然是隆博部族長的三子。隆博部的族長死了一個心愛的兒子,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而碩托部身後則站著河州木征,勢力更強,木征的弟弟董裕還娶了碩托部的女兒,如果真的打起來,自不會作壁上觀。

兩部有著幾十載的積年舊怨,大打出手那是不消說的。王韶已經命劉昌祚詳加查探,戴罪立功。事發的當天,又發了急腳遞,不顧艱險地送信回秦州,名正言順地請李師中整頓兵馬。一旦兩部紛爭,便可趁機出兵,著手打擊木征在古渭和渭源一帶的影響力。

王韶此次借機主動出招,使得李師中再一次陷入兩難境地。一旦兩部廝殺起來,動手還是不動手,便成了困擾秦鳳經略使的新問題。

而且身在古渭卻讓兩個蕃部在古渭寨中廝殺起來的這件事,對王韶來說雖也是個過錯,但如果李師中真要追究起來,身為寨主的劉昌祚卻要首當其沖,王韶身上攤不到多少罪名。到那時候,屆時秦鳳軍中排位前十的西路都巡檢,免不了也要給逼到王韶這邊來了。追究還是不追究,對李師中來說,又是個問題。

王韶是幸運的,在另一段歷史裏,他會因為沒有及時發現隆博、碩托二部間的戰事,而被李師中和向寶領頭群起而攻,陷入更深的困境之中。

幫助王韶避免了落入如此窘境的功臣,並不知道自己立下的功勞。他此時已經和表哥李信一起坐在融融暖意的屋中,喝著熱面湯,有些無奈地聽著爹娘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