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平生心曲誰為伸(一)(第2/2頁)

而張載從明州查案回來,看到自己弟弟和侄兒都被趕出京去,也跟著辭了官,回鄉去了。這三封信,趙隆一個也沒送到。他倒是順路在小甜水巷好生享受了一番,把從章家拿到的銀錢花了個一幹二凈。

以上四家,都僅是個官人而已,趙隆並不覺得有什麽了不起。不過,當他去給周南送信時,一打聽人家,卻嚇了一跳,收信人竟然是教坊中有名的花中魁首。

王厚當時在旁聽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跟著趙隆一起去給周南送信,他同時更擔心沒經歷過多少風花雪月的韓岡,在京中被個青樓女子迷得五迷三道,最後壞了事。

不過當王厚看到周南把韓岡的信貼在心口,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兒,卻發現事情跟他想得截然相反,反倒是這位絕色佳麗對韓岡是情根深種。

周南接到信後,就張羅著要請王厚趙隆會宴。但王厚卻不敢留下,連忙拉著趙隆告辭。日後周南說不得會是韓岡的房內人,她這樣的身份,王厚多說兩句話都是失禮的,哪能留下來吃飯。

王厚這時幸災樂禍地壞笑著,對趙隆道:“秦州家裏兩個,這邊還有一個,家嚴在鄉中又在為玉昆尋著個正室,日後韓家後院中事,有得他頭痛的時候。”

……

趙頊此時身在武英殿的偏殿中。雖是偏殿,但一樣面積廣大,跟平常人家的兩三進宅院也差不多大小。不過如今武英殿偏殿中,有了十幾塊沙盤七零八落地放著,倒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面。

趙頊在殿中漫步著,看著這些把天下山川濃縮進咫尺方圓的沙盤,心中有著一股掌控萬裏江山,身為天下之主的滿足感。

而跟在天子身後的,卻不是平常的李舜舉,或是其他小黃門,而是跟著王厚一起進京的田計。他低著頭,只看著趙頊的腳跟,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神色間卻沒有多少緊張——說起這段時間面聖的次數,他比王厚還多得多。

“這就是河東?”趙頊在一幅新做好的沙盤前停下腳步,指了一指問道。

田計聽問,擡頭看了一眼。那塊沙盤上,在崇山峻嶺之中,從北到南,圍起了幾個盆地。道:“回官家的話,正是河東,另外還包括了雲中。西側的是黃河,東側的是太行,中間的幾片平原是太原等處,而北面的一片,便是契丹的西京大同。”

田計這月來奉旨制作全國各地的沙盤模型,在樞密院跟著翻看地圖。他本人知道這是個難得機會,遂拼死拼活地去記憶,並不辭辛苦向來自當地的官員請教,才一個月不到的工夫,河東和陜西緣邊各路的沙盤制作完畢,而田計也成了對北地山川深有了解的專家——至少可以蒙一蒙外行人了。

趙頊見著田計把大同也包括了進來,滿意地點著頭。回頭看了看因為日夜辛苦、臉頰都凹下去的田計,對王命如此用心,趙頊心裏想著是不是該給他加個官身。

李舜舉這時卻走了進來:“官家,東西二府的相公們已經在崇政殿等著了。”

“他們都到了?”趙頊微感驚訝,他只覺得自己在武英殿偏殿中走了兩圈,沒想到一個時辰這麽快就過去了。

“田計,你先回去歇息兩日,在月底前把河北的沙盤做出來就行了,也不用太著急。”趙頊說著,關心田計的健康。對於身邊的臣子,從真宗下來的幾個皇帝,其實都是很寬和的。

田計感動得跪了下來謝恩,趙頊則帶著李舜舉,往崇政殿去了。

雖然近一段時間,趙頊多往武英殿而來,擺弄沙盤軍棋,但他還是能說抽身就抽身,不是真正的沉迷進去。

從內門進了崇政殿,趙頊的宰執們已經在等了,不僅僅是兩府,連呂惠卿、章惇這些小臣也在場。今天要討論的政事有關新法,他們也得以上殿。

不過樞密使文彥博卻不管今天的議題如何,當行禮平身之後,他便給趙頊當頭一棒:“陛下身負天下之重,如何能耽於遊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