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不由愚公山亦去(三)(第2/3頁)

竇舜卿滿意地點頭,林文景的意思就是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栽給竇解的那幫子狐朋狗友。他對林文景道,“你給我帶話給李師中,老夫那孫兒一向被管得嚴,作奸犯科的事是不敢做的,只怕是有人打著他的名號作惡。他又有官身,還望不要失了朝廷體面。”

林文景點著頭:“小人明白!”

……

目送著林文景怒氣沖沖出了庭院,李師中冷笑著對坐在一側的姚飛說道:“竇舜卿是老糊塗了,竟然以為讓人說上兩句就能把這事給瞞下來,也不打聽一下這案子鬧得有多大!就讓竇解在大獄中住上一晚。等明早再好好審一審他。”

姚飛也是冷笑:“殺其夫於前,欲滅其滿門於後。前面竇舜卿杖死王啟年的案子都要翻了,竇解的官身肯定保不住。連竇舜卿自己都脫不了幹系。”

兩人都在冷笑著,並沒有半點同情竇舜卿的意思。雖然對付王韶時,李竇二人是同仇敵愾,但現在竇舜卿翻了船,李師中卻不會為他趟渾水,“劉希奭既然插了手,那這案子就是通了天,竇舜卿手再長也都挽回不了。”

“這一下,竇舜卿也不可能留在秦州了。”姚飛陰陰笑著。

“王韶屢立新功,這些天子都看在眼裏,免不了要大加封賞。既然王韶用功無過,那我是不可能再在秦州待了。而不出意外的話,張守約從京中回來,也會頂替向寶的鈐轄一職。至於竇舜卿,若不是有今日之事,他肯定會被留任的。”

自從古渭大捷之後,李師中除了沒有去迎接王、高二人帶回來的凱旋大軍,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並沒有再與王韶他們為難半分。現任的秦州知州很清楚,他在秦州的時間已經寥寥無幾,很快即將外任,說不定還會被挑出個罪名被降官處置。

王韶在一片反對聲中連續兩次大捷,斬首數百上千。換做他是趙頊,也不免會想,如果王韶能得到秦州上下的全力支持,立下的功勞定然十倍百倍於前。既然如此,但凡之前明著跟王韶過不去的官吏,都別想再在秦州待了。比如竇舜卿、比如向寶……再比如他李師中。

當然,秦州是邊地要郡,直面黨項、吐蕃,天子和政事堂為了秦州軍政兩方面的穩定,絕不可能同時調換這麽多官員。他李師中算是罪魁禍首,肯定要走第一個;向寶重病在身,無法執掌軍務,又擋了張守約的路,同樣會被盡速調走。那麽,秦州軍方排在前三的最後一人竇舜卿,京中就不會再輕易動他,相反的,他說不定還可以再進上一步——

“竇舜卿、向寶還有經略你,都是反對王韶的拓邊之策。如今經略和向寶若是被調職,為了穩定秦州軍務,竇舜卿甚至可能會進上一步——頂替經略你的職位,來權知秦州!”

若是在前兩日,說起此事時,姚飛的聲音中肯定會帶著幾許不忿,連帶著李師中的臉也會板起來。

秦州局勢變化的方向,無論是李師中,還是姚飛,他們都是有著同樣的判斷,最占便宜的不是王韶和高遵裕,而是竇舜卿。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倒也罷了,只能說人家眼光好、手段高。但竇舜卿明明是與王韶為敵的急先鋒,其他人都倒了黴,偏偏就是他把最大的桃子摘到手中,這當然會讓李師中和姚飛憤憤不平。

但現在不同了,姚飛是笑著說的,“不過現在是不可能了。”

“相信這一事,王韶和高遵裕能看得出來,韓岡……應該也能看得出。”李師中贊嘆著,“韓岡他們挖下了這個陷阱,讓竇解那傻子自己跳了進去,順便把竇舜卿一起扯落下去。這灌園小兒,倒是越來越會用計了。”

姚飛點點頭,猶疑了一下,卻又皺著眉搖起了頭:“總覺得不像韓岡的手筆。”

因為吃過韓岡幾次大虧的緣故,姚飛承李師中的命令,曾仔細研究過韓岡的過往行事,發現他的性格向來是寧從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遇上艱難險阻,往往都是直截了當地一劍斬過去,雖然劈下去的角度通常出人意表,但無一例外都是正面的對決。而今次挖陷阱誘竇解上鉤,雖然大獲成功,但姚飛卻覺得這個計策太過於陰險,不似韓岡的本性。

李師中灑然笑道:“不管是誰的手筆,都是針對著竇舜卿。他來秦州時,私下裏應是奉了韓稚圭的意思與王韶為難,現在又因王啟年之事,跟韓岡是水火不容。王韶他們當然要把竇舜卿趕走,省得他任了知州後,會變本加厲。”

無論是李師中,還是姚飛,兩人的對話中都是透著濃濃的幸災樂禍的味道。

竇舜卿完蛋了!竇解也完蛋了!

若是秦州處斷不公,莫說當事的劉希奭要利用他身為走馬承受能動用馬遞的權利,直接奏報天子,高遵裕說不得也會將此事捅到天上去。而且以王韶和韓岡的行事手段,他們說不定會把王啟年的遺孀直接送到京裏去,去敲那登聞鼓,竇舜卿如何遮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