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不由愚公山亦去(四)(第2/2頁)

“鈐轄請自便。”王中正知情識趣地回了一句,又擡眼看著衙門前擁擠的人群。

他代表天子而來,自是要在州衙大堂上宣詔。就算李師中在大堂中審案,也要給他騰出地方來,何況是在二堂。

王中正命人托著用明黃綢緞蓋起的聖旨,隨即便舉步前行。他手下的從人連忙上前驅趕人群,為他開路,直奔州衙而去。

……

楊英快步走進王韶的官廳中。廳中王韶和高遵裕對坐著,在他們中間擺了一張棋盤,黑子白子占滿了棋盤,已經終局的模樣。而韓岡同樣也在廳中,就坐在棋盤橫頭,正在為他們數子。

聽到楊英進門的動靜,高遵裕低頭看著棋盤,口中則問道:“二堂那邊的情況如何?”

由於竇解是官身,又牽涉到竇舜卿這位高官,故而此案並沒有大堂上公審,而是改在在二堂審訊。

王韶和高遵裕他們都不是秦州的官員,而是秦鳳路經略司的屬官。李師中審案,是以秦州知州的身份去審,而不是以經略安撫使的身份去審。王、高二位,以及韓岡都沒有插話的余地,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派著手下人去二堂打聽。

楊英站定打躬,而後說道:“竇七衙內倒是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他手下的錢五和李鐵臂等人身上,但被傳上堂的錢五等人都說一切皆是竇七衙內親手做得,包括奸殺案,都是竇解一人所為。”

高遵裕聽著奇怪,跟著竇解的那些地痞無賴怎麽有這等膽量指控竇解,竇舜卿還好好地做著他的兵馬副總管呢。他疑惑地問韓岡:“玉昆,你昨夜是不是去大獄裏跟他們說了什麽?”

韓岡搖搖頭:“沒有,下官如何瞞著李經略和竇觀察的耳目進大獄裏去?!”

但高遵裕還有幾分不信的樣子,韓岡看得苦笑不已。心道日後陰謀詭計還是少用為妙,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形象要好好保持才行。

王韶在旁幫韓岡說了兩句,“這世上還是聰明人居多,誰都能能看得出,眼下的情況幫竇解說話,就是在自己脖子上套繩結。無論錢五還是李鐵臂,他們只是一群狐朋狗友,不會為竇解兩肋插刀。”他說著又對楊英道,“你再去二堂打探,有什麽新的進展,就回來報告。”

“諾。”楊英唱了喏,便轉身出去了。

“玉昆……”王韶將棋子一個個收回棋盒,同時問道:“王啟年的遺孀現在如何了?”

“機宜放心。王阿柳看似甚重,其實只是皮肉傷,有仇老關照,當不日即可痊愈,王家的一對兒女也沒有大礙。”

韓岡說得欣慰,他的這番計劃並沒有傷害到人命,讓他心中感到很輕松。韓岡不介意殺人,他殺得人也多了,但用無辜者的性命卻陷害敵人,他卻是不願去做的。

雖然王阿柳未死,她的兒女也安然無恙,但竇解夜入人家的罪名洗不脫的。而他逼問王阿柳,等於是對流言不打自招,將他過去罪行全都帶出來了。當竇解被拘押到衙門消息在秦州城中傳播開,第二天一早,就擁了幾百人來州衙遞冤狀,現在州衙外面圍著數百百姓,都是他的苦主。

“不知竇舜卿會怎麽做?”高遵裕跟著王韶一起收拾起棋子,同樣隨口問著,“他總不會眼睜睜看著孫子去死,自家還要被牽連進去。”

“今早城門剛開,就有人看見有兩個竇舜卿的門客帶著三四匹馬趕出城去了,大概是想找韓琦幫忙。”王韶說道。

“恐怕是遠水救不了近渴。”韓岡笑得譏諷,“王啟年被杖死的這一樁公案肯定會把竇舜卿拖下水,天子那一關他不好過。”

王韶和高遵裕正要重開棋局,楊英這時又急匆匆地走了回來,向著韓岡三人稟報道:“機宜、提舉、撫勾,天使來了,要三位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