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鐵騎連聲壓金鼓(四)(第2/2頁)

韓岡搖頭自謙,“虛名而已,其實難副,卻讓野利兄見笑了。”

“韓兄聲名赫赫,怎能說成是虛名,就算在下在國中,也是時常聽說過韓兄的才能手段。”

“野利兄謬贊了,韓岡愧不敢當。”韓岡謙虛不已,但臉上綻起的笑容,卻好似已經把這些奉承話照單全收。他對野利征嘆了口氣,道:“在下與野利兄一見如故,只可惜僅有今日一面之緣,當真是遺憾啊……”

韓岡的話聽在耳中,滿是示好之意。野利征心底暗嘲其名過其實,口中卻輕松地笑道:“若是兩家言和,罷兵收手,當能與韓兄把酒言歡。”

韓岡仰天搖頭,長聲而嘆,“一別之後,難有再會之日,把酒言歡,惜為井中水月。野心不收,戰事難止。也只有等到明年今日,野利兄的墳頭上,韓岡再以美酒相贈了。”

嘆息聲中,韓岡右手一動,嗆啷一聲響,腰間長刀已然出鞘。野利征還沒有從韓岡的話中反應過來,只見韓岡振臂急揮,一道弧光便閃過他的頸項間。

先是一條細細的紅痕,滲出了一滴血珠,下一個瞬間,紅痕擴大為裂縫,鮮紅的血液從創口處噴薄而出。

一刀將野利征的脖子砍去了一半,韓岡輕捷地連退數步,就這麽乘勢回到了自己的護衛中間,把噴泉般狂湧而出的血水全都避讓開去,不讓青色外袍沾上半點血跡。

從拔刀,到橫斬,再到退回,韓岡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滯礙。可見他這並不是頭腦發熱的行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考慮了每一個動作的細節,才能做得如此順暢無比。

回到人群之中,韓岡對目瞪口呆的智緣又嘆了口氣:“我就是個急脾氣,果然還是學不來班定遠的本事,怎麽都等不到夜裏……”

智緣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韓岡翻臉勝過翻書,前面還稱兄道弟,現在就只能聽到野利征簌簌的血液噴射聲。

場中靜如寒夜。周邊一圈近百人都愣在了那裏,眼睜睜地看著野利征就這麽站著死去,震驚於韓岡下手之狠絕。

驚愕欲絕的表情被凝固在臉上,野利征身子僵直,任由渾身的血液一波波地從創口處噴出。在被韓岡切斷了大動脈,失去血液供給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喪失了意識,只是不知為何還沒有倒下去,但隨著噴湧出來的血液越來越少,他的生命氣息已經漸漸消逝。

“瞎藥!你還等什麽?!”韓岡一聲暴喝,擊碎了死域般的寂靜。

瞎藥聞聲渾身一顫,視線從野利征脖子上的創口挪到韓岡臉上。瞪著他的雙眼中,滿是森森寒意,如風刀霜劍深藏其間。雖然瞎藥一向桀驁不馴,可他眼下被韓岡這麽一瞪,卻騰不起半點反抗之心。韓岡的一刀,已經斬斷了他的一條前路,他只能沿著剩下的一條路繼續走下去,沒有別的選擇。

回過神來的瞎藥,擡手指著野利征的護衛,用足了氣力狂吼道:“殺了這群黨項狗!”

片刻之後,十余具屍首堆在院外,韓岡被請進了主廳中,高高居於上首,而瞎藥跪伏在了地上,向他請罪。

等著瞎藥一番磕頭認錯,韓岡終於搖頭,“巡檢何罪之有?黨項人賊心不死,意欲遣細作說服巡檢作反。巡檢忠心耿耿,不為所動,將其盡斬。這些都是巡檢的功勞。”

瞎藥愣了,擡頭上望。卻見韓岡正俯視著他,一雙眸子幽深難測:“難道我說錯了嗎?”

瞎藥幹咽了口唾沫,韓岡幽暗的眼神,攝人心魄,讓他心驚膽戰。現在被這雙眸子盯上,青唐部的這位大酋不敢有任何違抗。而且韓岡這的話分明是為他著想,瞎藥也不會蠢到拒絕:“機宜說得是,事情正是如此。”

韓岡展顏笑了,“既然巡檢對朝廷忠心耿耿,眼下渭源堡被困,巡檢當是該有所表示才是。”

瞎藥以額貼地:“只等機宜吩咐。”

一個時辰後,近千蕃騎沖出了瞎藥所控制的幾條谷地,蹄聲隆隆作響,直奔西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