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九)(第2/2頁)

被驛卒左右架住,甘穆驚慌失措,得意神色全都沒了,他想不通他怎麽要被抓,掙紮著,連聲叫道,“俺是教坊司的人!俺是教坊司的人!俺真是替二大王來的!”

驛丞聽得額頭直冒虛汗,在他地盤上鬧了這一出,前面沒能攔住已經是個罪過了,現在再任由甘穆掃盡天家體面,那還會有好結果?他還想多活兩年呐!

連忙飛起一腳招呼到甘穆臉上,把他踢沒了聲。指著滿臉濺血的教坊司小吏,破口大罵,“你這鳥賊,竟敢冒二大王的名頭說事?!還不堵上他的嘴!?拖出去!”

兩名驛卒不知從哪裏拿了塊油晃晃的抹布過來,硬是塞進了甘穆嘴裏,橫拖豎拽的把人拉了出去。

甘穆嗚嗚悶叫著被強制退了場,韓岡沖著周圍官員拱了拱手,神色坦然:“讓諸位見笑了。”

“哪裏,哪裏。韓兄人物風流,有此一事不足為奇!”

“目無尊上,語出悖逆,如此小人,就當嚴加懲處。韓兄做得正是!”

周圍一片聲,或調侃,或憤慨,無不支持韓岡的做法。甘穆的下場,讓圍觀的官人們覺得很解氣。而韓岡處置的手段,也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若是韓岡方才與甘穆爭吵起來,必然會讓人小瞧了去。但他連一句話都沒跟教坊司的小吏多說,直接命人將之處置,這才是士大夫應有的做派。

摻和了一出鬧劇,韓岡與驛館中的官員們的關系拉近了不少。早有人招呼韓岡坐下來說話。前兩天,韓岡忙裏忙外,把許多拜會和邀請擱置一旁,讓人以為他是崖岸自高、目無余子的狂傲之輩。但現在,韓岡坐下來言笑不拘,品茗聊天,暢談天下之事,不著痕跡地與人拉近關系,卻讓人不禁覺得他當真個好相處的朋友。

韓岡坐著大廳中與人閑談,等著李小六和李信帶話回來。

他還是決定還是趁熱打鐵,早早把周南脫籍的事情辦妥。章惇昨天設宴邀請,拿著蔡確作為籌碼跟韓岡做了交換。但這不代表韓岡能就此安坐在家,等著蔡確把事情辦完。在官場上,首先就要學會做人。不論章惇那裏已經許了蔡確什麽,他這邊都要把禮數做周全了。韓岡今天讓李小六去請周南,就是為了由自己設私宴邀請蔡確,好將周南脫籍一事正式托付給他。

正如韓岡所期待,李信和李小六很順利地將周南邀請到。一開始擋著不讓他們去找周南的許大娘,卻因為甘穆的事,緊急被召去了教坊司內衙——盡管驛丞不願把事情鬧大,但有幾十個文武官員盯著,他也不敢把甘穆直接送回到教坊司,而是送去開封府。以他的攀誣宗親的罪名,少不得一頓好打。

蔡確就在開封府中,從頭到尾聽說了這一樁事。暗贊著韓岡手段,這一件事鬧將出來,最多半個月就會在京中傳播開,周南和韓岡的關系就挑明在世間。君子成人之美,周南的節烈深得人贊,不愛親王而鐘情於選人,更是能博得士大夫們的贊許。

眼下她要委身韓岡,誰會阻攔她脫籍?雍王趙顥都沒那個臉皮。

韓岡品位不高,但正如章惇所說,思慮清明,眼光長遠,而且在兵事上多有建樹。馮京阻止天子召見他。換個角度來看,何嘗不是天子對韓岡的看重,讓馮京這個參政覺得有所忌憚。天下選人數以萬計,有哪一個能像韓岡這樣能惹出了天子和參政之間一番交鋒。

這樣前途無量的年輕人,蔡確當然還是選擇多多親近,有賣好的機會,更是不會放過。而等他接到了韓岡的邀請,更是發覺韓岡在他這個年紀的官員中,的確是難得地會做人。

當夜,就在驛館中,韓岡宴請了蔡確。接過周南親手奉上來的美酒,蔡確拍著胸脯,把她脫籍一事應承了下來。韓岡都已經把風頭火勢掀起,蔡確也只需順水推舟。惠而不費,舉手之勞,他蔡持正自不會推脫。

一番酒喝得興頭上,從外間忽而傳來一聲驚呼,“韓大府去職了?改由前任河東路都轉運使劉庠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