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吳鉤終用笑馮唐(十)

“三哥兒又立功了?”韓阿李立刻興奮地問道。

“三表弟很有名,在軍中。在長安。還有在京城也是。聽說在羅兀城。救了不少人。滿驛館都聽到有人說他。”李信就算做了官,還是不善言辭,說起話來也是一句一句慢悠悠的,韓阿李聽著開心,卻也心急。

等著李信終於說完,韓阿李轉頭就吩咐韓千六,“明天去找厚哥兒問一問。三哥兒立了功,從羅兀城回延州了,衙門裏應該也能收到消息。”

前段時間,聽說了韓岡被調去陜西宣撫司。韓阿李隔三岔五就讓人打聽鄜延那裏的消息,一段時間下來後,倒把羅兀城、綏德城這些地名說得瑯瑯上口,熟得不能再熟。

再三叮囑過丈夫,韓阿李就又半是開心,半是感嘆地說著:“三哥兒是越來越了不得了,過去怎麽都想不到……”

馮從義笑道:“是啊,前次有個商人從京中來。一說起三表哥,就翹大拇哥,說是敢跟親王爭風,最後還驚動了官家來成全,立國以來還是頭一遭。”

韓阿李聽得興致更高:“官家聖明,明斷是非,所以能做天子!”言下之意就是跟兒子爭花魁的趙顥,便只能當個破落親王。

韓千六的膽子不如他渾家,嘆著氣:“只盼三哥不要給什麽花魁迷昏了頭,把家裏的事都給忘了。”

前些天李小六帶了韓岡的口信回來,從他嘴裏聽說京城裏發生的那些事事。搶了親王看上的花魁,讓天子下詔成全,韓千六老實了一輩子,過去只覺得自己的兒子越來越有能耐,可現在卻是越來越讓他心驚膽跳起來。

“家裏的雲娘、素心,哪個不是一等一的人才,偏偏去京裏還招惹什麽花魁?”韓千六唉聲嘆氣著,過去他見個班頭就要心驚膽戰,現在靠著兒子的關系,遇上太後的叔叔也能說幾個笑話;他種了一輩子菜地,如今靠著農事上的本事,管著千百頃官地,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可兒子偏偏跟親王搶起了女人,想想韓千六的腦袋就要一陣發昏,“今天得罪的親王,那可是太後的嫡親兒子,官家的親弟弟,這日後該怎麽得了?”

“怎麽了?怕什麽?”韓阿李冷眼瞧過去,“三哥兒就是這麽本事!人品、人才、相貌,哪樣不好?人家周小娘子放著好好的親王不要,為三哥守節,多難得的女孩兒家?小六回來都說,東京城上上下下都是說三哥的好,雍王的不是,惹得官家都要下旨成全,你這韓菜園還怕個什麽?!”

韓千六爭辯著:“俺是擔心……”

“擔心什麽?!”韓阿李回頭往堂屋後面看了一眼,明白了,“要是三哥敢偏心,我是不饒他。但三哥也不是負心的人,你瞎擔心個什麽?!”

韓阿李一陣搶白,韓千六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多少年夫妻都是這樣,他也不生氣,端起茶喝著,不說話了。

韓阿李又道:“三哥年紀小,風流點沒什麽,就是給韓家早點添個後才是真的。你們說是不是啊?……”她沖著後面喊了一聲。過了一陣,韓雲娘和嚴素心就臉紅紅地端了待客茶湯、菓子出來。李信、馮從義都是自家的至親,她們女眷也不用避。只是方才在外面聽著說起韓岡找的花魁,不便出來,只好等在門後面。

上了茶,嚴素心和韓雲娘又躲回到後院的廚房去。靠著門框,韓雲娘幽幽地問著嚴素心,“素心姐姐,三哥哥會不會忘了我們……”小臉上有著夜色投下的憂愁,“是東京城裏的花魁啊……我們怎麽比得上?”

“周家妹妹的長相和性子,你不是問了小六多少次了。怎麽還擔心?”

嚴素心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強。韓雲娘是從小在韓家長大,再如何都是韓岡身邊最親近的人,但自己就不一樣了,想到這裏,她一時心亂如麻,亂哄哄得就像鍋中滾水,混亂的思緒浮起又沉下,也是幽幽一嘆,“不知官人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

韓岡此時卻是在工匠營中。

才一天的工夫,工匠營的作頭何忠,就帶著他的手下把韓岡說的新型投石車拿了出來。速度這般快,自然不會是從新打造,只是把舊的行炮車改造而已。去掉了繩索,改釘上一個鬥框,在裏面裝上石頭。

何忠向韓岡和遊師雄介紹著:“這是七稍炮所改,如果是用人手來拋石,二十斤重的石彈能拋到六十步外。”

投石車上的拋竿,一般都稱之為“稍”,但為了在拋竿的柔韌性和堅固度中取得平衡,拋竿一般都是用幾條木杆合並起來,一條杆稱為一稍,有三稍、有五稍,最多的便是七稍。

“試過沒有?”遊師雄問著。

“沒試過哪敢請官人過來查驗?”何忠憨憨笑了笑,“已經試過了好幾次。”又一指炮車所對方向,“諾,石彈還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