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萬眾襲遠似火焚(二)(第2/2頁)

但陜西緣邊各路入中,商人們兌換鈔引時,發給的都是解州的池鹽。作為北方最為上乘的食鹽,解州池鹽的價格要遠在井鹽、海鹽之上,所以商人們趨之若鶩。

入中的政策,在緣邊各路其實一直都在施行著,尤其以靠近解州的鄜延和環慶兩路為多。這兩路的入中,占去了大半的解鹽份額,也因此,能分配給熙河路的食鹽數量,就顯得微不足道——這就是為何之前韓岡和王韶都沒有把注意打上入中納粟上——可是如今運力不足的情況實在難解,設立折博務純屬無奈。為了解決給付解鹽不足的問題,韓岡給王韶出的主意,是用河湟荒地,以及官田出產的棉花來抵數。

當時王韶猶有疑慮,擔心這空口說白話的荒地地契和根本還沒下種的棉花,根本吸引不了商人們的眼睛,因而為防萬一,還把鹽鈔都放了進來,希望能用鞏州的井鹽,來代替解州的池鹽——王韶本還想過用茶做報酬,但如今茶園都給官府給包了,尤其是靠近陜西的蜀中,那裏的茶園有大半出產被運到熙河路這裏向吐蕃人交換戰馬,吐蕃人不再缺茶,換成茶葉,就沒有多少利潤可言。所以這一個方案被放棄了。

但商人們最後的選擇,卻證明了韓岡的正確。不僅僅是因為鞏州的井鹽過於鹹苦,難以入口。更為關鍵的,還是利潤的關系。對於願意入中輸送糧草的商人們來說,棉花如果紡成棉布,帶給他們的利潤絕不止百分之三百,比起三成五成的鹽利,用著最簡單的算術算一下,那要強出十倍八倍——只是要稍等一段時間而已。

“舊時商旅入中,拿到鈔引後,換來的官鹽其實並不夠補償運送糧秣的費用。官鹽只是個幌子,有了這個幌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外出售鹽末,從黨項人的青白鹽池那裏回易來的私鹽,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摻進去賣掉了。”韓岡當時是這麽向王韶解釋的。有個擅長經商的表弟,讓韓岡對於商人們的奸猾手段,多有了解,“擁有一斤官鹽的量,奸商們往往都能賣出十斤去。可這般賣鹽終究是犯忌的一件事,利潤也只有三五成,哪比得上棉布的三倍五倍呢?”

王韶和高遵裕雖然沒聽說過那段著名的、對商人追求利潤的行為的評價,但也算得清三倍和三成的區別。畢竟這些奸商的手段,也是他們或多或少都了解的。

而對於邊地的商人們,以及他們背後的豪門來說,三倍和三成他們也一樣算得很清楚。雖說荒地尚未開墾,棉花只剛剛栽種,但以這些豪門所擁有的影響力,難道還怕朝廷轉過臉來會賴賬不成?而且,天子和朝堂也盼著他們能出手,讓熙河諸軍州的出產更為豐厚,根本不可能會翻臉不認人。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是熙河經略司,用過去兩年裏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勝利,向所有人證明了他們能夠保護大宋臣民在河湟地區的利益,否則,又有誰會到熙河路來冒險?

順利地進了城,韓岡將景思立送到衙門中,王韶和高遵裕都在正廳中降階迎候。王韶、高遵裕與景思立說話,韓岡還有事要處理,抽個空就起身告退。只是他一出廳門,就被王厚給拉住。

王厚性急地問著:“廂軍的事,景二是怎麽說的?”

韓岡回頭看了看正廳,把王厚拉得更遠了一點,“看起來他並不反對熙河要這批退下來的廂軍。”

“這就太好了!”王厚很興奮的地錘掌心,“只要他這個知德順軍能幫我們說話,秦鳳路爭不過我們。若能多了三五千戶,秦鳳轉運司的錢糧,幾年內必然還要向熙河傾斜。”

“這事就再說吧,先準備著就是了。”

關於廂軍的事,韓岡和王韶只是為了未來籌劃,至少並不是亟待處理的事務,真正要對付的還是遠在河州的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