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萬眾襲遠似火焚(四)(第2/2頁)

就是兩個兒子的前程讓人煩心。劉源也沒指望讓他們現在就能從軍做官。不管再如何努力地流血流汗,不管朝廷已經下旨把他們的過往罪孽用功勞都抵消了。但身為叛賊家的兒子,就算能從軍,也不過是送死的份,至少要等到孫子輩。但眼下可以出外行走,而不用擔心被人拘束,這一點,就讓劉源很滿意了。

“爹!”“爹!”

正想著兒子的事,兩個小子也從東廂的房間裏鉆出來了。

“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少年人貪睡,兩個小子起得如此早,劉源都覺得奇怪。

劉源的大兒子擺了個架勢:“早起要習武啊!塾裏的先生說了這叫聞雞起舞。趕明兒從軍,再上陣掙個功勞回來。”

“掙個屁!要拼命,你爹我去拼。你們先正經把地種好,再跟著先生多識兩個字。這輩子別想當官的事,到你們兒子輩還差不多。”

劉源罵了兩句,訓得兩個小子失落得回了房去。

他才四十不到,兩個兒子一個十二,一個十四,都還沒有成年。舊年定下的親事,給老大找的是邠州城裏的商戶,現在已經黃了。老二的則是劉源在廣銳軍中兄弟家的女兒,眼下就同在一個村寨中,婚約依然還在。看起來日後自家的大兒媳婦,也只能在本村中找了。

心情不好,胡亂吃了點東西,劉源就往出門校場中走。看到前面一個也往校場去的高瘦背影,正是他現在的鄰居,過去的廣銳軍都頭胡千裏,劉源連忙叫住他,“胡四!”

胡千裏聞聲回頭:“劉指揮……你今天起得早啊。”

“被只瘟雞吵昏頭了,睡不著,幹脆起來。”

說著話,兩人就到了校場上。村中最大的一片空場,叫做曬谷場其實更好,但村裏人還是都習慣性的稱為校場。同樣也是過去在軍營中的習慣,不需要點卯的時候,劉源這樣的將校起床後就往校場走,打熬筋骨的事,一天都耽擱不得。

校場走,此時已經聚滿了老老小小的軍漢。各自拿著兵器呼呼地揮舞著,或者幹脆練著拳腳套路。見到劉源到了,各自上前打個招呼,也有人詫異他為何能早起,劉源隨口就把責任丟到了家裏的報曉雞身上。

走到自己習慣的角落,亮起隨身攜來的一杆長槍,雙手用力一振,就是幾十朵槍花,如梨花瑞雪,繞身紛紛而落。

胡千裏看著嘖嘖稱嘆:“以劉指揮你的槍術,在這一片地,也算是得上拔尖了。要不是因為一個叛字,憑著在渭源的功勞,老大名頭早就掙下了。”

“叛賊都當過了,還爭個屁名頭。”劉源將手上的長槍又轉了兩圈,帶起了一陣嘯聲。還是很不滿意,“究竟還是不如吳都虞的鐵槍。”

“吳都虞到底還在不在?”胡千裏看看左右,湊近了壓低聲音道:“都說那具屍首是假的。”

丟下長槍,從一旁的架子上提起一柄重斧。甩手揮了兩下,帶出的風聲把胡千裏嚇得連退了幾步。劉源狠聲道,“管他真的假的,過去受的恩情,前面都還清了。若他再敢出現在我們面前,就拿他的腦袋去抵數。”

胡千裏見劉源口氣說得狠厲,忙扯開話題:“聽說馬上就要大戰了,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們再征召起來。”

“沒征召,該做什麽做什麽。有了征召,那麽上陣就是。”重斧隨著手腕轉了兩轉,掠起的浮光如電,“掙不了軍功,日他鳥的掙錢就是了,看誰敢克扣我們的賞錢?!就像去年在渭源打得那一仗,各自賞了幾十畝地、十幾貫銀錢,其實也不差了。”

劉源正跟胡千裏說著,一名騎兵出現在校場外。

“劉保正可在?”騎手高聲叫著劉源,“奉經略司韓機宜之命,征召承恩村保丁隨軍應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