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萬眾襲遠似火焚(六)(第2/2頁)

“只是今次因為被殺的不是一般人,才鬧起來的,換做是普通族丁來,包約說不定都咬牙給認了。如今在熙州的哪一軍沒有這等事,真要查起來,小弟下面說不準也有人做過。管他是青唐部,還是青鹽部,左右都是蕃人,裝束打扮都沒區別。腦袋斬下來後,不知自家親眷來辨認,誰也說不清是哪一部的,呈上去後,最少都是五匹絹。”

王舜臣又是苦笑一下,“這也是心浮氣躁給惹的禍。現在大戰已開,外出的遊騎見到一個蕃人就殺,從來不多問。但若真的要先分辨再動手,失了先機,反倒是官軍的遊騎要吃虧了。這可都是精銳,哪能舍得啊?”

韓岡聽了,也有些皺眉頭,這種事的確不好解決——是兩難啊。

廳中,王韶訓了一陣後,有些氣喘,端起杯子喝茶。韓岡瞅了這個機會,立刻走進了內廳中。

“玉昆,你怎麽來了?!景思立人呢?”

看到韓岡,王韶和高遵裕都有些驚訝。前面聽說景思立和韓岡已經抵達熙州,他們都以為韓岡今天會留在狄道城中安頓秦鳳軍,不會趕著過洮西來。

“秦鳳軍的駐地已經分派好,食宿也安排妥當,景都監指揮他的人馬安頓下來,一時不克分身。而下官沒什麽要事,聽說前方大捷,看著天色尚明,就趕著過洮水來了。”

韓岡進來打岔,王韶也沒心思再罵人了,看了苗授一眼:“授之,你回去把那幾個殺良冒功的都按軍法處置,首級懸門三日……此風絕不可長。”

苗授躬身應承襲來,又唯唯諾諾地告退出門。熙河如今還沒有鈐轄,他這個都監已經算是軍中的第三號人物了。但出了錯,王韶照樣也不會給他面子。

王韶眼下很是無奈,殺良冒功的事所在多有,可一旦鬧出來、鬧大了,就等於是給了朝中的政敵們一個把柄。那些人可不會就事論事,推而廣之是必然的,熙河路過往的戰績在他們的嘴裏,那就不知道會被說成是什麽樣,打上多少折扣。以王韶在河湟投入心血之多,立下了的功勞若是被人抹黑了,他哪可能忍得住?

一舉奪占木征在洮西最後的據點的喜悅,在鬧出這件事後,便煙消雲散。他嘆了口氣,問韓岡道:“玉昆,你一向主意多,能不能想什麽辦法把這風頭給殺下去?”

殺良冒功的事,韓岡不是很放在心上。這事本來就不好查,只要不殺到自己人身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了。反正這河湟之地,哪有一個良民?至於青唐部那裏,讓他們自己小心著,一般來說,只要能及時報上身份,應當不會有大礙。

況且今次只要能打下河州城,斬首數就算有點水分,也無關緊要,天子不在意就行了。在他看來,王韶其實就是太過求全責備。另外,當還有一些原因是因為王韶跟自己所處的位置不同的緣故。

不過雖說心中不以為然,但王韶的要求韓岡也得去回答:“要不要試試刺字?……臉上有個涅記,怎麽也不會讓人冒了功來。”

韓岡算是亂出主意,高遵裕皺眉正想說話,但王韶卻像被他的信口開河給提醒了,一拍桌案,“這個主意不錯。刺了面之後,就可以算上是正式的蕃軍弓箭手。多個三五千不要糧餉的蕃軍,天子也當會樂見。”

“刺面恐怕不行!”高遵裕連忙反對,“蕃人沒有這個習慣,要他們在臉上刺字,說不定會鬧將起來。”

“那就刺耳後。耳朵背後總沒事了吧?我們也只要留個記號而已……可以防止被官軍誤殺,也可算是蕃軍弓箭手的標記。”

“但光是說防止被殺了取首級冒功,可能這些蕃人不會太甘心刺字。”

“那就以利誘之……肯於耳後刺字的,給米三鬥,茶兩塊。這一點支出,還是能擠得出來,向朝廷申領也是斷無不付之理。”

“萬一木征那邊的蕃人也學著樣來在耳朵上刺字,日後可就麻煩了。”

“蕃人沒那麽機靈,我們這裏聲勢小一點,不要讓他們的知道就行了。”

韓岡隨便出的主意,王韶和高遵裕討論得一本正經,而且看起來馬上就要上書朝廷,請求實行了——設立蕃軍並刺字,必須要有朝廷的同意,即便是將帥也不敢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