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千裏傳音飛捷奏(上)(第2/2頁)

韓岡卻是笑了,如同貓兒看到魚上鉤的笑容,“先得讓韓岡向禦史和運判介紹一下隨行的幾位將軍再走不遲。”

“不必了!”

蔡曚硬邦邦地拒絕,韓岡卻不加理會。

拉過身後正怒瞪著蔡曚的虬髯的矮個將校,韓岡向呂大防介紹著,“這位是熙河東路都巡檢王舜臣,是今次臨洮堡一役的主將。”

呂大防一聽,連忙追問:“臨洮堡已經解圍了!?”

韓岡道:“臨洮堡大捷。雖然西賊有馬逃得快,但還是斬首兩百六十余級。”

“這又如何!?”蔡曚厲聲呵斥,“韓岡,你還想罪上加罪不成!”

不過是臨洮堡贏了而已,有什麽好絮絮叨叨的。大局已定了,還想垂死掙紮!?蔡曚心下冷笑。

韓岡卻仿佛沒聽到,讓出了身後的另一人:“至於這位……”

呂大防和李憲看過去。黑黑瘦瘦,臉上胡須亂蓬蓬的,身上的衣袍都是有些破爛。

只看這個破落漢子上前拱手:“末將王惟新,在王經略帳下聽候使喚。見過禦史,運判。”

“哪個不是在王韶帳下聽候使喚……”蔡曚更是不屑地一撇嘴。

但呂大防卻驚得手都抖了起來。李憲更是搶先一步叫道,“王韶……可是從王韶那邊來!?”

韓岡笑了一笑:“王惟新是剛剛從洮州回來的,只比禦史早了半個時辰。”他再向李憲歉然一禮,“不及知會都知,還望恕罪。”

李憲哪還會怪罪這些小事,另一邊的蔡曚,終於知道不對了,身子也更著抖了起來,眼睛不眨地盯著王惟新。

“王子純贏了嗎?”呂大防慢慢問著。

王惟新挺了挺胸,難得地擡頭與官位遠遠在他之上的文臣對視著,“回禦史的話,王經略、高總管領軍穿越露骨山,行程千余裏,大小數十戰,如今已經收復洮州蕃部四十三家,總計兩萬余帳,人口、牛馬一時難以計數。”

“木征呢?!”李憲厲聲問著,看他的模樣,是恨不得揪起王惟新的衣襟,把想知道的消息給逼出來。

王惟新用著更大的聲音回復道:“好叫禦史、都知,還有運判知曉。木征被我官軍逼得窮途末路,已然自縛出降!”

話聲未落,周圍的人群中就是一片爆然響起的萬歲、萬勝的呼聲。方才在城中已經歡呼過的人們,又再一次歡呼起來。

韓岡瞥了張口結舌、臉上還掛著一副呆滯表情的蔡曚一眼。他自重身份,諷刺的話沒說出口,但誰都知道韓岡這一眼究竟是什麽意思。

——蔡運判,你還有什麽說的?

蔡曚說不出話來,但韓岡最終還是有話要說。

“好了。”他拍了拍手,對蔡曚和呂大防說道:“西賊已退,木征歸順,河州平復,洮州降伏。數年心血,也終於有了結果。接下來,就沒韓岡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蔡曚兀自捏在手中的印信,那是王韶連同一路重任一起轉托給他的。而他韓岡在交出去之前,並沒有辜負了王韶的信任。

笑了一笑:“下面經略司中之事,就交由蔡運判來處置了。韓岡前日抗旨不遵,偽傳詔令,也該回去閉門待罪。”

木征即已降伏,河湟大局已定,形勢不可能再壞。或者說,就算蔡曚倒行逆施,也壞不了現在的局面。既然如此,韓岡幹脆放手,正好他還嫌沒時間讀書,這道詔令來得正是時候!而王韶的捷報,到得更是時候!

呂大防看著韓岡的作態,卻沒說話。他知道這是他兄弟的小師弟就此發泄,但韓岡做得的確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人家接旨、待罪,都是理所當然的,又有什麽地方能指責他?

只聽得這位讓呂大防也看不透的年輕人一聲長笑,“韓岡待罪之身,恕不能接待了,還望勿怪。”

利落地翻身上馬,一串輕快蹄聲便漸漸向狄道城而去。

呂大忠望著一人一馬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仍愣得如土偶木雕一般的蔡曚,仰天搖頭一嘆:“世事難料啊!”

“……世事難料!”李憲同聲說道。